漆如忱轻笑一声,站起身,笑道:“不认识。我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如何会认识江庄主。若是认识,早应将我杀了才是。”

无了硕大的肚腹,漆如忱的身躯干瘪瘦削,江靖望着他在孤木上站不稳的身形,心脏没来由的疼痛、抽搐又窒息,江靖掩住发疼的胸口。雨丝连绵落在漆如忱湿透的鸦发,他轻声道:“江庄主,不若认这个孩子做义子,我想,你是正道人士,总不会见死不救。”

“我孤身一人存活于世,不必担心有人替我报仇,更不必担心,将来这个孩子会恩将仇报。”漆如忱呛咳两声,溢满的血丝从指缝漏出。

江靖心情越来越复杂,他甚至觉着,其实他也没那么想杀漆如忱。无论与漆如忱是否相识,他都想将漆如忱藏在某处地方,一处他人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叛逆道义的想法,让他生出既怪异又矛盾的心情。

漆如忱替他拾起早前扔至一旁的剑,江靖尚未从思虑走出,满目疑惑,仍是顺着他的手势,握紧剑柄。

“至于我。”漆如忱满目从容,笑道,“我从来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我杀过的人。”

漆如忱的左肩伤口泛白,袒露的外衣之下肋骨塌陷,下腹还在滴血,身形失血过多摇晃,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暗,犹如乌云笼罩的江底,漆如忱握住江靖垂下的剑身,抬起,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绽放出一抹笑容。

“你要道义,我替你成全你的道义,还你一个平静的江湖。”

言罢,趁江靖恍惚之时,握住剑身,毫不犹豫,用尽全力刺入自己胸口。

刺入血肉的声音,江靖从不陌生。可漆如忱的笑容平淡,令江靖剑柄未动,令江靖目光未移。江靖不解他平静的笑意,为何脸上有两行滚烫的泪痕碾压此刻挣扎痛苦的内心。

“但你必须知道,它没有多干净。”

顷刻之间,漆如忱握紧剑身,只身向前,直视江靖尚存温度的容颜。剑身深入心脏,血流在胸口涌出,顺着剑身落下如雨。江靖松开剑柄,大喊一声,将漆如忱抱住,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他的名。

日光穿透沉寂的乌云,漆如忱的笑容半明半暗,身躯冰凉僵硬,于孤木而立,不附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