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以后人的眼光看,李二陛下也实在不必如此过谦。虽然二凤杀兄屠弟逼父夺位,但孝文皇帝的老婆孩子和亲弟弟不也死得不明不白么?两位太宗彼此彼此,其实难分高下。再说了,宋太宗明太宗屁股全都不干净,大家庙号太宗的都是这么个德行,谁嫌弃谁呢?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二凤一生念兹在兹,都想与汉文帝并驾齐驱,因此死后群臣揣摩心意,为他敬上了“文”的谥号。汉文帝唐文帝双双并称,也算一段佳话。但他那好大儿却偏偏特立独行,别出机杼,硬把亲老子的谥号改成了“文武大圣皇帝”,不仅又臭又长,而且与齐天大圣差相仿佛,透露着一种读书不多的中二美感。
于是自此之后,二凤便只能是太宗皇帝,心心念念的“唐文帝”就一去不回了……】
孔颖达:…………
孔学士还是大场面见得太少,听到什么“杀兄屠弟、逼父夺位”时便已经周身颤栗,难以自制;等天音提及什么“文武大圣皇帝”、“读书不多”时,那干脆是跪坐不稳,险些一俯身栽倒在地。
不过,诸位相公毕竟是被天幕种种暴论刺激过来的,到底也算磨砺出来了。即使听到天音言之凿凿的编排大唐两位皇帝,他们也能安之若素,如常记录。只有长孙无忌关怀圣体,抬头望了陛下一眼。
先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李二陛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动容。只是听到那“文武大圣皇帝”的谥号时,嘴角不觉微微抽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谥号似乎的确体现不出什么文化水准……
所以究竟是哪个不孝子干的好事?!
这又是什么品味?!
眼见自己大为青睐的“文”字谥号被亲儿子拿走,皇帝自然忍不住生出郁闷的怒气,但这怒气尚未升腾,随即又想起天音所预言的“夺嫡之争”、“皇后早逝”,心中更是添上了一层阴霾。
但是没有关系。皇帝暗想,反正无论如何争夺,下一个皇帝总是观音婢的孩子。这几日政事太忙,朕正该抽空与观音婢好好谈一谈,让她好好将养身体……至于那几个孩子么,更应该日日都看着,仔仔细细管上一管。
反正无论如何,总得让他们多读几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谥号制度就是在李治阿武两口子手上玩坏了。李治给二凤上个什么“文武大圣皇帝”的谥号(齐天大圣:?)而听起来简直土炮到了极点。阿武给老公上个什么“天皇大帝”谥号(玉皇大帝:?),更是令人无语。
而且这种村炮审美是一以贯之的。阿武给自己上了个“金轮圣神皇帝”的尊号,听着跟玄幻小说的大boss一样……
明明这两口子文学素养不差呀,怎么喜欢这一口呢?
第14章 第二个视频(五)
【但唐朝毕竟是相当特殊的。虽然口口声声“师法古人”,以历代明君贤主为师,可李二陛下面临的局面,却与文景之时迥然不同。孝文皇帝临朝之前,大汉已经平稳运转了二十八年,高皇帝刘邦削平祸乱、定天下于一尊;高皇后吕雉与天下休息,民务稼穑,衣食滋殖;两代顶级的明主已经给大汉打下了根基,孝文皇帝做的是继往开来的工作。
而唐初呢?李渊倒是个相当不错的皇帝,但往往在关键问题上表现出不该有的小家子气。比如杀李密令瓦岗寒心,杀窦建德逼得河北皆反,还有畏惧突厥试图迁都,将长安整个丢给胡人,还试图打压能擦屁股的二儿子这种下饭的操作层出不穷,尤其是考虑到初唐那个天下板荡、人心思变的局势,他这么折腾下去,真搞不好会提前整出个高梁河驴车竞速出来。】
这段评价对太上皇也实在太刻薄了,身为人子的李世民自然要有所表示。于是他狠狠皱眉以示不悦,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高梁河驴车竞速’又是什么?”
【正因如此,李世民面对的局势其实是相当复杂的。他不但要料理广大帝留下的破烂局面,推行仁政恢复民力,还得填上武德年间没人敢碰的几个大坑,设法收拾人心,弥合南北分裂三百余年、东西分裂五十余年的隔阂。
简单来说,他需要重新塑造中央的权威,令江南江北、关中关外都重归于同一个中国,令华夏一体的信念复苏,再次统合天下。
当然,如若以现在的眼光来衡量,大概会觉得这些动作极为迷惑江南江北本来就是中国,而中国本来就是一体,大一统是理所当然的趋势,又有什么需要“弥合”的?这种统一与整合已经烙印进了中国人的基因,以至于将之视为空气与泥土一样的东西,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简直已经想象不出没有它的生活。
但要放在南北朝呢?放在隋末呢?别忘了,江南江北可是分裂厮杀了整整三百年,你要对分开了三百年的人谈什么国家的统一与文明的统合,大概他们只会哈哈大笑,顺手再来一刀。
至于什么中央的权威,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凭什么地方就得听长安的?所谓朝廷大舞台,有梦你就来。魏晋南北朝三四百年间地方叛乱数千起,弑君自立者更是不知凡几。所谓有梦最美,希望相随,州郡的长官只要稍有实力,那都想去京城碰上一碰龙椅。即使难以篡夺帝位,也可以就地割据,圈地自萌。
不要忘了,就是在二凤这无敌武力的强悍威慑下,初唐都还有层出不穷的州郡造反呢!】
天音寥寥数句,却俨然直击要害。几位宰相一起抬头,仔细窥伺天幕的细节听天音这言下之意,显然不久后还有州郡试图谋逆,甚至为数不少,才能称得上“层出不穷”!
究竟是哪些州郡在造反?
房玄龄、杜如晦等心思缜密,立刻联想到了天音所说的“河北皆反”太上皇李渊杀窦建德的举措的确失尽了河朔的人心,莫非是沧州、幽州等地的士人心有不甘,隐忍十数年后依旧作乱?
如果真是如此,那太上皇可真是太能给亲儿子挖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