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他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但是云裳,你?相信我,我不会一直如此的?,等我的?脸变好一些,或者?至多只过两三日,就不用系着这根布条了,只要顺利,我很快就可以重?新看见你?。”
他的?话语间?,已在努力维持情?绪的?稳定,但云裳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藏不住的?颤栗。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云裳想了想,还是觉得太冒险,她?的?眉心深深地蹙起,拉着霍宁珩,当即就要往外走:“阿珩,是谁跟你?出的?这个冒险主意,我现下就去找他,身为医者?,怎能如此冒进,为了争功,罔顾后果呢?”
其实云裳知道,若不是霍宁珩想如此,太医便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种猛药用在太子的?身上。
但此时的?心焦意乱,以及内心天然的?护短,让她?下意识将怒火发在了旁人身上。
其实她?是在对霍宁珩发火。
“阿珩,你?不能再用这种药了,你?难道真?的?想双目失明?吗?你?说等你?治好了以后会恢复,那若是治疗不顺利呢,你?的?眼睛怎么办?你?应该马上停下来,不要再继续这个法子了。”
她?用力地去拽他,但霍宁珩却好像脚下生了根一般地留在原地不动。
云裳这时也缓过神来,知道是他不想走,当即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治好了脸,我就会多喜欢你?一些吗?霍宁珩,你?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我就再也不看你?一眼了。”
此话一出,她?看见他的?唇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了颜色,身子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见他解下那根布条,用那双失焦的?眼睛看向?她?,全然是一副失魂落魄了的?样子。
她?不由得心软了些,声?音也温和下来:“阿珩,你?为何非要如此呢?我何时嫌弃过你?的?脸,你?带着那张面具,一样不掩盖你?的?光辉夺目,瘢痕已在,既然无?法改变,那我们就去学着接受它,好吗?”
她?自认为语气已是十分的?软化,霍宁珩就算之前再怎么不撞南墙不回头?,此时听见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和动听的?夸赞,也该心生动摇,不再固执。
可云裳没想到的?是,霍宁珩的?身子却突然摇摇欲坠起来,他几乎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全身脱力。
他嘶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口中挤出来,颤得不成样子,甚至都带上了一丝哭音:“阿裳,我……我也不想如此的?,谁想失去自己宝贵的?视力呢?”
“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我只能去赌一把,虽然我知道,这法子可能最多只能减淡我的?疤痕,不能完全根治,我也愿意,有一点改善便是有希望,都比从前要好,或许真?有一天,我就完全恢复了呢?”
霍宁珩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云裳的?唇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始终也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阿裳,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从前我侥幸般地以为,凭借着你?对我的?喜爱,我或许可以拥有你?一辈子,但现在不同了。”
“你?也喜欢着另一个世界的?我,不是吗?他一定长得很俊美?吧,脸上没有什么瑕疵,是你?最喜欢的?模样,没有我这些丑陋的?瘢痕,摸起来都让人觉得恶心……云裳,我知道,你?的?心越来越偏向?他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这里就完全没有我了……”
云裳感觉到他的?手指,抚摸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霍宁珩止住了话语,因为情?绪忽地上来,令他开?始止不住地喘气,啜泣,最终话语皆化为了一声?声?难辨的?呜咽,与他掉落的?泪珠一同洒落,消逝在了空气,地面。
这是霍宁珩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云裳面前提起另一个他,也是他第一次径直表达出了自己的?惶恐不安。
他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直直地朝云裳砸来。
云裳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早,她?以为,凭借她?透露出来的?寥寥信息,霍宁珩至多只会在心里猜测,而不会直接在她?面前挑明?。
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唇边,云裳却发现说不出来,她?深深地吸了吸气,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搭在了他的?肩上,既没有赞同他的?话,也不再阻止,而是捂着他的?眼睛,半架着他,往室内而去。
方才?见他绑着布条,双眼无?神,她?便大概猜到,他如今的?眼睛,是不太能见光的?,而他当时那状态,就好像发了疯一般,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