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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霍宁珩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淑妃说这句话时, 宁静温柔的?神情,她?的?眼望着他,好似能穿透他的?内心。

他如今发现,母妃所?言的?真假,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先?乱心的?人, 似乎成?了他。

往后的?几日里?,偶然处理朝政时, 霍宁珩也会时不?时望着案牍走神, 眼前现出那日她?轻挑眉梢的?笑?意,还有?自信发光的?眸子,她?说过的?那些话,反复盘桓在他的?心上,他为之动心的?竟不?只是提议里?的?内容, 更因为说话之人。

霍宁珩端着墨笔,坐于案前, 面前铺就的?是今年宣州新贡的?上等信纸,也是他预备写给她?的?回信,他微凝着眉,却迟迟没?有?落笔,直到笔尖上的?墨汁滴落,洇在纸上一大团,在雪白?上留下刺目的?墨黑,他才缓缓回神,将废弃的?纸拂去,墨笔再?次归于笔山。

心绪难解之际,屋外却传来了冯闻低声的?禀报,他眉心一抬,仿佛找到了松懈的?出口,以手势示意冯闻进来。

在看到冯闻双手捧着一本看起来似书籍或是画册的?东西时,霍宁珩神情微怔,面上露出疑惑:“这是?”

冯闻的?面色有?些奇怪,在望向霍宁珩的?时候,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但最?终,他还是闭紧了嘴巴,什么也没?说,而只是将手中之物呈到了霍宁珩案上,便默默地退去角落侍立。

霍宁珩一边拿起那本书,一边问冯闻:“这是何物?怎么还呈到我面前了,是什么要紧的?事么?”

冯闻默了默,最?后只说了一句:“是和殿下您相关之事,奴才……奴才不?知如何说,故呈上让殿下亲自看看。”

这下令霍宁珩疑窦更深了,心中也被激发出了那么一丝好奇,他翻开书页,没?有?带任何防备地,就看到了第?一页的?内容,陡然僵在了原地。

“荒唐,这是什么!”霍宁珩刷地一下就将书页合上,顿了顿后,提高了声音说道。

他只感觉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按着封面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用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述他方才所?看到内容带给他的?震撼。

书册扉页是一张画像,这本也没?什么问题,现今世上,最?流行的?一些话本,哪个不?是巧取心思,在最?前面画些吸引人的?,令读者?脸红心跳的?图画,好令大家纷纷购买。

但问题就出在,扉页画像的?主人公,正是霍宁珩与云裳。

画像中的?霍宁珩,一身白?衣如雪,将身后的?大氅脱下,裹在云裳身上,并将她?拦腰抱起,云裳被他的?衣袍包住,只露出一张小小尖尖的?脸,贴靠在他的?胸膛上。

少年眉目温柔,宛若神人,少女低眉宛转,多情绵绵,两者?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霍宁珩在看到的?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不?出这是谁弄出来的?东西,凭空如此污他和云裳的?清誉,偏偏这东西又不?能完全?称假,毕竟,那日是他于雪地中救了云裳,也是他亲自脱下外衣,披在了她?身上,为她?驱寒,就连他们所?着衣物颜色,也和书中对上了。

他们亦同乘一马,一路回京,虽然霍宁珩让侍卫一路左右夹道护送,也不?敢完全?保证没?有?人瞧见,只是雪天,路上人少,他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大抵没?有?人罢了。

霍宁珩思来想去,只觉得此书的?始作俑者?,怕是霍瑾川的?可能性最?大,云裳那日与他之间有?了龃龉,他被逼道歉后,回去必定是怀恨在心,又碍于他和云太尉在,不?敢当面报复,只能背后使这些腌臜手段。

也只有?霍瑾川,才如此清楚地知道那日他和云裳之事,因此添油加醋,进行抹黑。

真是岂有?此理,霍宁珩的?脸当即就沉了下去,脑中已经想出了一万个惩治霍瑾川的?想法,思索了半晌,他才想到,冯闻还候在旁侧,于是顷刻之间,他的?脸色又僵了下来,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对冯闻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冯闻走到一半,又被他叫住:“对了,传我谕令,命人将市面上所?有?此类书籍,进行收缴销毁,务必要快。”

冯闻低头称是,霍宁珩也不?敢再?看他的?神情,挥手让他走了。

霍瑾川真是该死,冯闻走后,霍宁珩在心中暗暗地想,他还不?知道这话本在外面流传到了什么程度,他叫部下即刻去收缴,却也只能收缴那些还未售出的?部分,已经散布出去的?,便是找回来,恐怕也被看了个遍。当然,最?可怕的?是,若是云裳看到,还不?知会是什么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