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的时候他师父仍旧每天醉酒,但时间明显短了许多。在这期间阿唯也套出了师父的话,他出来的原因很简单,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嫁人了,如果真要讲起来,这会是一个漫长而又悲伤的故事,两个人明明相互喜欢,却无法在一起,而且更有很多人,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一旦失去了就开始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后来阿唯的师父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死,阿唯在他的坟墓前伫立良久,他的师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他是个游侠,也是个浪子,可心中还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份承诺,保留着柔软的一小块地方。
阿唯当时也在想,自己会不会像师父这样,历经沧桑之后,也有那么一个女人始终让他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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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海上漂了二十多天才靠岸,虽说阿唯对这种海上漂泊的日子已经习以为常,此时却也十分感慨终于是踏上了坚硬的地面。
他师父走在阿唯前面,后背坚毅得仿佛是一块石头,阿唯沉默地跟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了一块石头。
上岸之后又走了三天,他们这才到达了目的地,在此之前阿唯从未去过位于东方的大陆,这里是大陆上相当难找又不起眼的地方,名字十分古老,叫云间梦,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想来也是十分隐蔽又安逸的地方,可真正踏入这里之后,却让阿唯开了眼界。
繁华、艳丽、喧闹,云间梦给这个少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他不知道云间梦的意思,却也惊诧这完全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
云间梦,难道不应如其名冷清寡淡?
在阿唯的设想里那是一个本不应人类存在的居所,那里有远古的精灵,他们满头银发,表情淡漠,连眼珠的颜色都是浅金色的;他们一袭白衣,衣服上面用金线绣的图案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冷若冰霜,清冷得就像是山上的一片清雪。
「师父一定是知道那女孩不是俗人,沾不得这凡尘往事,才决然放弃的」,少年从未喜欢过哪个女孩,此时却也开始幻想着那份凄冷的爱情故事,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彻底输给了脑补。
「太他妈热闹了」阿唯站在入口忍不住感叹。
话音未落,他就被师父弹了一下额头,“喂,小屁孩没事别说脏话。”阿唯捂着额头通红一片,撇着嘴看着师父在那收拾。
他师父长得其实不赖,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英俊,只是整个人被那糟糕的不修边幅的形象掩盖了多半的帅气,他洗净身体,刮掉了胡子,又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不少,除了仍然显得很穷罢了。
阿唯学了他师父九成,唯独这邋遢的形象没有学去,他本身挺爱干净,换了衣服之后和原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在街路上找了个店住下,等待着那女人的出嫁日期。
七天。
距离那个女人出嫁还有七天。
阿唯终归是少年,少年心盛,自然是不理解师父为什么会这样默默忍受,“如果是我,我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人。”他反问师父,“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试试呢?”
他师父面色毫无松动,“你还小,很多东西你现在体会不到。”他仰脖喝了壶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之后看着窗外目光闪动,阿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兴致再去问了。
沉默起来的师父什么都不会说,阿唯明白即使自己缠着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喝酒是这个男人开始变得无趣的信号,阿唯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学喝酒,都说酒过愁肠,大概是他现在没什么愁心事,无论他再怎么喝,内心也发不出任何感慨。
后来从这里出去,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选择了去调酒,因为他发现自己曾经看不到的东西,在喝酒的人脸上竟然都会完整的体现出来。他看着那些人一杯杯的喝酒,看着他们愁事涌上心头,看着他们难掩喜悦,看着男人不断劝女人喝酒,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时候,他才看到,所谓众生百态,不过是人人心怀鬼胎。
云间梦是一个流放之城,它不拒绝任何人,也不包庇任何人,它会为无家可归的旅人提供一个港湾,但也会为他们提供一个生存的挑战。说白了,只要有实力有本事,你就可以在这地方活下去,弱肉强食的规则,在哪里都不会过期。
他师父做事不让阿唯跟着,少年就百无聊赖地在城里闲逛,鸽血红般的眼睛里映出周围熙攘的景象。
阿唯面容清秀外表稚嫩,眼神里却是透露出一种少年老成感觉来,在云间梦生活的不少都是人精,谁也不想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阿唯晃了一大圈也没人过来搭话问他的由来,怕是这少年看上去无害天然,实则城府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