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不过牙签厚度的眼隙中，加藤凑能够勉强窥见的，也还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昏暗，没有哪怕一丝光亮探进他的眸底。

不过，就在加藤凑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之际，一声好似从远处传来的开门声响，却飘荡着悠悠遁入了他的耳畔，令他不由动作一顿，下一秒，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张开了枯干泛白的双唇，从干涩到几乎皲裂破碎的咽喉中，拼尽全力喊出了自醒来以后的第一声呼唤。

“……悟……”

粗哑枯涩到甚至难以比过一两只蚊蝇的声音从加藤凑的嘴中发出，不过须臾，一串急切仓促的脚步声仿若回应似的，由远至近，飞也似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即便双眼仍旧仿若挂着千余斤的重担，很难完全睁开，但透过耳朵，加藤凑却可以清楚地听见一阵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在每一次喘息的末尾染就着的些许颤意。

“……凑？”

遁入耳中的，是加藤凑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尽管同样干哑得厉害，还混杂着些许不敢置信与犹豫不定，仿若在小心试探什么，但加藤凑听得出，在这份所谓的‘试探’背后，是仅留有一根细绳勉强抑止着的即将迸发的欣喜若狂。

“悟……”加藤凑不留余力地压榨着他那副比破锣更破的嗓子，耗费全身所有的力气颤抖着将手臂抬起了几厘米的高度，转动眼珠，透过眼睑缝隙虚虚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字一顿，缓慢而坚定地轻声说道，“灯……让我，看看你……”

随着话音落下，加藤凑那因为被迫失去了大半视力而变得异常灵敏的耳朵，近乎在同一时间听见了五条悟凝滞一瞬的呼吸声。

“还不行，凑……你‘睡’得太久，眼睛还不能马上适应光亮，得慢慢来，慢慢来……”

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五条悟勉强压下心中纷杂澎湃的万千心绪，珍重而仔细地将加藤凑轻轻扶起，小心翼翼地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胸膛，又从一旁类似不锈钢材质的柜子中取出早已准备多时的药剂，单手将其打开，缓缓凑近加藤凑的嘴边。

“来，先把这支‘营养剂’喝了。”

像是对待易碎的瓷人，五条悟压低嗓音轻声道，“你刚醒，身体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理才能恢复，期间尤其不能太激动，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别着急。”

闻言，加藤凑微微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就着五条悟的手顺从地喝下了对方喂过来的那支药剂。

药剂的味道有些发苦，却又透着一股薄荷的清凉，如春雨滋养万物般浸润了加藤凑原本枯干灼痛的咽喉，连带着四肢百骸也好似随之一起浸入了一阵舒爽的轻飔中，一点一点地扫去了附着在他身体上的无形重量，效果虽不十分明显，但却足以让他勉强能够小幅度地活动一下垂落在身侧的僵硬双臂。

“小心点，别呛着。”五条悟低垂着湛蓝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加藤凑眉眼，口中不厌其烦地嘱咐着，眼角眉梢间所展露出的细致耐心，熟悉他的人中任凭是谁第一眼见了也得目瞪口呆，质问其到底是不是本人。

不过，作为当事人且兼具男朋友身份，某种意义上更是阔别五年‘重逢’的加藤凑，对此倒是还算适应良好，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是不适应，五条悟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现在感觉怎么样？”等好不容易喂完了药剂，五条悟轻抚着加藤凑过分瘦弱的背脊，低声询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就告诉我。”

“没有……已经，好多了……”

加藤凑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 ，尽管话语仍旧说的有些断断续续，但较之先前几近气音般有气无力的嘶哑，现在显然算是好了许多，他抬起手，无力地抓住——或者说，屈起手指勉强勾住五条悟的手腕，看向那双在昏暗中也依旧苍蓝透亮的眼睛，徐徐道，“我……很想你……”

五条悟动作一顿。

先前为了确保加藤凑的身体状况不受自身情绪影响，被五条悟勉强压制下去的繁杂心绪，在此刻终于不受控制地自心底迸发喷涌，犹如磅礴汹涌的海浪，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冲刷拍打着他的胸膛。

酸胀酥麻的热意从眼角渗出，静默半晌后，五条悟反手紧握住加藤凑抬起的手，将其凑近自己嘴畔，浅浅地吻了一下加藤凑泛着凉意的掌心，像是要仔细感受或是确认男人的存在，又顺着臂膀，一路吻上了加藤凑的鬓角耳畔，并最终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将男人彻底揽入了自己怀中。

“我也一样。”五条悟闷闷地说道，环抱住加藤凑腰身的臂膀稍稍收紧，却并不敢真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