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像是某种重物缓缓压过木地板时所发出的细小声音，借助敏锐于常人的五感，五条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正一点一点地缓缓靠近房间的门，而他的心跳声也正随着这道声响的靠近，仿佛刮起风浪的海面，越来越波涛汹涌的海浪不断啪嗒着他的心房，久久无法平息。

“咔嚓——”

终于，轻微转动的门锁仿若按下了某种契机或是开关，一时间五条悟整个人就跟鲤鱼打挺似地翻身坐起，厚实保暖的被褥从他身上滑落，不仅散去了好不容易留在被窝里的热气，还发出好一阵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也让原本已经转动到一半的门锁堪堪卡在了开与不开之间。

好在，门后的主人并未犹豫太久，不过几个呼吸间，就重新接着拧下了门把手，将门板徐徐推开。

小夜灯微弱的暖橘色灯光透过敞开的大门，不留余力地撒进了一片漆黑的客厅，借着这点儿光亮，加藤凑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了五条悟湛蓝的眸底，而五条悟愣怔的精致眉眼，也同样一览无余地印刻在了加藤凑墨蓝色的眼中。

原来睡不着觉的，不止是他，反应过来后的五条悟不禁在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一股暖流带着些许酸涩意味，浸润了他的胸腔，让他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鼓胀得厉害。

“还不睡吗，悟？”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加藤凑，大概是担心吵扰到尚在熟睡中的三个孩子，他压低了嗓音，幽微得仿若轻飔拂过砂砾，加之背对着房间内的夜灯，眼角眉梢隐没在昏暗中，叫人一时有些分辨不出他眼下的情绪，“已经很晚了。”

“凑不也一样？”五条悟挑眉反问了一句，他直直地看着男人，轻笑着打趣道，“大半夜的爬起床是想做什么？是晚饭没吃饱，打算做点而夜宵填填肚子吗？”

“只是有些口渴，”闻言，加藤凑同样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向厨房，从橱柜中拿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依次接满水后，缓缓走到五条悟身旁，将手里的其中一杯递到了五条悟面前，轻声询问道，“喝吗？”

“就单纯的只是口渴而已？”五条悟接过杯子后追问了一句，满脸的不相信。

但在见到加藤凑喝着水在他身边坐下之后，五条悟眨了眨眼，就着微凉的玻璃杯身抿了一口，静静地凝望着男人的侧脸，不再多说或是询问什么。

暖橘色的微弱灯光好似在加藤凑的脸庞上勾勒了一圈淡淡的金边，而眼窝处的阴影则让他的眉眼看上去愈发深邃，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周遭的鸦雀无声却让五条悟觉得仿若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又是半晌过去，五条悟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宛如一尊塑像的加藤凑，忽然低声嘟囔道，“都是兴奋地睡不着。”

加藤凑身形一顿，另一只安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觉握紧。

“就在刚刚，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二十岁了，凑，”并不在意加藤凑的沉默，五条悟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去年那个晚上的约定？”

“记得。”静默了须臾后，加藤凑低声应道，却依旧没有将目光转向五条悟。

“记得就好，”五条悟咧开嘴角，弯着的眉眼在昏暗中透露着狡黠的光彩，他将上半身稍稍前倾，凑近了加藤凑的耳畔，轻笑道，“我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唔，不如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我知道你的顾虑，所以我愿意等，多久都没关系，也很乐意用行动向你证明，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我喜欢你，凑。”

五条悟将自己的下巴轻靠在加藤凑肩头，犹如一只摇着尾巴撒娇的大猫，不同于好似调侃逗趣一般的话语，他那双苍蓝的眸子里载满了缱绻与前所未有的珍重，手中的玻璃杯早已被他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以便双手环住男人的腰身，“所以，你的回答呢？”

加藤凑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将自己的目光缓缓移向了五条悟的脸庞，与之视线交汇在一起。

“我的确睡不着。”

像是彻底放纵自己，又或是五条悟一句一句真挚纯粹的声浪彻底击溃了他抗御的大坝，昏暗中，加藤凑任由热浪席卷自己的耳廓，只一心一意地凝望着五条悟的眉眼，一字一顿认真专注地沉声说道，“也的确喜欢你，悟。”

五条悟瞬间瞪大了眼睛，久久注视着加藤凑的脸庞，片刻后，他松开挟制在加藤凑腰上的双臂，挺直背脊，在加藤凑略显疑惑的目光下，徐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眨眼道，“那，请多指教，男朋友？”说着，五条悟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追问道，“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