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愈发毒辣,炙烤着五条悟裸露在制服外的每一寸肌肤,可即便是犹如火灼般的刺痛感席卷遍布了他的四肢百骸,也没能让他的内力回暖分毫。
街上繁华依旧,但除了纳闷疑惑地瞥上两眼,来往匆匆的路人谁也不会过多关注五条悟这个呆站着街道中央,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高中生。
将五条悟从长久的沉寂之中重新唤醒的,是一声短促的简讯提示音。
“嘀嘀——”
伴随着些许细微的震动,被制服布料掩盖以至声响稍稍有些发闷的提示音,越过嘈杂喧嚷的街道,艰难地遁入了五条悟的耳畔。
藏在墨镜之下那双本已经几近凝滞的湛蓝眼眸,大概是被手机的这丁点震动影响,再度泛起了几丝小小的涟漪,就像是原本死水一潭的静寂湖泊被温和的轻飔忽然拂过,带起了些许波纹。
只是,五条悟的手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手机掏出,而是任由手机在他的衣兜中重归静默,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现在的五条悟,没有精力也再懒得理会外界的近乎所有一切。
仿佛是察觉到了高中生眼下的心思,简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连带着随之一起的机身震动也好似变得更强烈了些,接连收到两条间隔还不到半分钟的简讯,终于让五条悟的眸底不再只是泛起几道毫不起眼的小小涟漪。
他缓缓垂下因板滞过久而有些发僵的双眼,看向自己的衣兜,终于,他抬手将手机从里掏出,已然亮起的屏幕上正清楚地显示着接收到两则简讯的消息。
来自加藤凑。
“凑”五条悟微微睁大着双眼看着信息栏上小行标注着的名字,仿若有一股温泉水自上而下突然倾倒,将他通身浇了个遍,并渐渐渗入肌理,原本几欲停止的思绪在这股暖流的促使下重新运转,先前被强行压下不愿去细想的心绪也在此刻一拥而上,将他整个淹没。
少有的,一丝真正意义上并非玩笑或是故意夸张表现的委屈,随着这股暖流一起没入了五条悟的心房,他抿紧唇角,带着几许小心试探的意味,驱动着拇指慢慢点开了简讯。
[事情办完了吗,有没有吃午饭?]
[有烦恼可以找我商量。]
两条简讯字数不多,是加藤凑惯有的言简意赅,可就是这短短的两句话,却让五条悟一瞬不瞬地瞪着双眼从头到尾反复看了无数遍,仿若要用锋利的凿子将其深深镌刻在脑海中一般,不肯遗忘。
良久过后,五条悟才放下手机,隐隐有些发颤地从胸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想起今早在接到夜蛾正道的来电之后,几乎是还未挂断电话就马不停蹄地朝着公寓的玄关大步流星,而当时的加藤凑见他如此行色匆匆,连马上就要准备好的早饭也顾不得,当即蹙起眉宇拉住了他的胳膊,沉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是我老师的电话,”彼时的五条悟满心焦躁,恨不得踏出公寓大门的下一秒就瞬移至夜蛾正道身旁将所有的一切问个清楚明白,但对加藤凑的关心,他向来不会任何不满,只加快语速尽量简短地匆忙解释道,“高专出了点事儿,我得马上回去,不能陪你们吃早餐了。”
说到末尾时,五条悟的话里还带上了几分歉意。
“家里有剩下的吐司,你拿去路上吃。”明白了状况的加藤凑当即如是说道,并以最快的速度从冰箱中找到了那小半袋吐司,递给了五条悟,一面不忘沉声嘱咐道,“这些吐司只能暂时垫肚子,忙完之后记得吃正餐。”
在离开公寓之后不久,那袋吐司就在路上被五条悟三下五除二地囫囵两口塞进了嘴里,从那会儿开始算起来直到现在,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他再没有进食任何东西,乃至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过。
原本在收到加藤凑的这两则简讯之前,五条悟对此尚没有什么清晰的感觉,满脑子只想着要找到夏油杰当面将人问个清楚,可当他真的从好友口中知晓了对方那已然偏执到即便是他也无法强行违拗分毫的所谓‘理想’之后,残余在他身体里支撑着他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困惑。
犹如身处不见五指的黑暗,所有的感官与触觉都被一点一点地蚕食吞没,他既感觉不到干渴,也好似不曾有过饥饿。
是加藤凑因为记挂着他而发来的简讯,才将他对外界的感触重新唤醒,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久违的饥肠辘辘与口干舌燥,以及心中的那抹较之先前更甚几分的难得委屈。
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为他亮起了一盏暖橘色的小灯——与加藤凑平日夜深时在床前常点的小灯如出一辙,让他终于得以瞧见遍布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细密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