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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正是在与室虎的约战中获胜,方才有了‘剑圣’之名。”短暂停顿了一下,三好元贞继续道:“老师在与室虎一战之前留下了遗书,这是无论之前还是往后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老师说若是她落败身死,便让我将遗书同遗体一起,送回老师的家乡车田……这些安排幸终未用上,两天之后老师获胜归来,事后我曾询问战斗经过,老师确实没有细说,只是道如果此战重来,他活下来的机会不超过四成。”

“竟然有如此人物?!”墨即瑶不可置信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她想来古原崇光毕竟已胜过一次,纵然没有万全把握,至少也应该十拿九稳,却不想当时正值盛年的剑圣,竟会自陈生机不足半数。

纵然代代皆有人杰出,纵然室虎曾是昔日最强,声名不亚于古原崇光,墨即瑶还是不认为能有人的剑术可以与古原崇光媲美,乃至更胜一筹——柳生京雪除外,对这位如梦似幻的神秘女子,墨即瑶早已当成了鬼神之流看待。

三好元贞并不奇怪墨即瑶的震惊,他对于古原崇光的迷信更甚于任何人,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单论剑术,室虎虽强但与老师相比仍是天壤之别,甚至比起当世两位大剑豪都要差上一筹,但他也并非剑士,而是……忍者。”

“忍者?”墨即瑶略微诧异。

所谓的“忍者”其实是个泛指,各类非正式武装人员都可归入其中,间谍、哨探、刺客、不入流浪人、各类雇佣军,或是效忠主君,或是收钱卖命,他们不甘于平民却又不能成为武士,拥有武力不事生产又往往穷困潦倒。

依附大名的各支忍众忍军,其首领认真说来都已升格为了武士,就如被常陆家收编的岩守众。

墨即瑶闻言,不解于室虎剑术既然不及古原崇光,为何又会让当世剑圣战前战后如履薄冰,同时又奇怪室虎身为天下强者,就算出身忍众,也早该可以获得武士的身份了,就如古原崇光,谁又能说他不是武士?

第104章

似乎看出了墨即瑶的疑惑,三好元贞解释道:“室虎的剑术造诣很高,但也仅止于此,真正让老师惊叹的,是忍术。”

忍术泛指幻术、机关、毒药等手段,向来被正统剑士视为“外道”,根本缘由其实并非对于鬼域手段的厌弃鄙夷,毕竟剑术本身就是充满谋算诡诈的“小兵法”。

正如平京时代剑术被轻视,是因为当时现世与隐世重合,阴阳术更具莫测之力,今世现世与隐世并立,忍术虽对付常人无往不利,但隐世之中面对妖鬼,就根本无法与真正具有超凡威力的剑术比较了。

三好元贞继续道:“所以今人对于老师多敬且畏,时人对于室虎则怖且恶,终是没有如老师般被奉为‘宗师’、‘剑圣’。”

“原来是这样……”墨即瑶恍然,她想到了山市百贞左眼藏针,这应该便是学自室虎的忍术吧。

墨即瑶从未听说南国大剑豪眇目,想来应是为刺杀古原崇光而自剜左目放置机关假眼吧,从他的身上或许遥想室虎是何等人物吧。

只是不知三号元贞是否知晓山市百贞传承自室虎的事情,不过观其言行大概是不知吧。

两人交谈许久,对于两位剑豪被杀也未能讨论出所以然,墨即瑶见天色已不早,便顺势提出了告辞,三好元贞也未过多挽留,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他也忙的不轻,自回来尚未进食,着实有些累了。

谢别了送客的中御女官,墨即瑶行走在内御的小道上,摸了摸颇感饥意的小腹,歪头看向肩上的朔望,叹息道:“高贺雄未就这样死去了,到现在我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朔望闻言黯然,沉默片刻才道:“武士是杀生之人,剑术是搏命之术,自古及今莫不如此。”

“这般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牺牲真正出现在相识之人的身上,还是不免恍惚。”墨即瑶摇头失笑,她与高贺雄未相识不过数日,也非倾盖如故的交情,但交谈之间还是颇有相投之处。

高贺雄未竟落得如此下场,墨即瑶难免有些唏嘘。

墨即瑶感慨完,侧首看向右肩,目光瞬间凝滞,右手在同时已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她的右肩上空空如也,本该在此的朔望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墨即瑶的呼吸缓慢而沉重,左手扶鞘右手握住剑柄,以居合起手的姿势缓慢抬头环视四周,眼前已不在是将军居邸北山御所,而换成了漫无边际的残垣断壁,崩塌的夯土碎石叠搭在一起,蔓草遍生其间,天穹幽邃深沉,抬首不见日星,举目能见到的些许光明只有这片荒墟上忽闪忽灭的幽幽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