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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古原崇光托付衣钵,墨即瑶认为自己应该欣喜若狂才对,然而事实却是她迟疑了,说不上有什么理由,但她知道自己在迟疑。

见墨即瑶没有回答,古原崇光沧桑的眼眸里略有些失望,但还是道:“老夫退隐之后,静心将毕生所学融汇整理,取名为‘心传流’剑术,墨小姐可愿意承接老夫这支流派?”

薰端着一只托盘碎步从屋内走出,上面一只酒壶一盏青碗,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停下了脚步。

墨即瑶思索许久,终于迎向古原崇光真诚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崇光大人,抱歉了。”

出言拒绝之后,墨即瑶只觉得心中一松,她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有颗浪子之心,不肯去背负太多人情恩仇,只想一切随心快意……说起来似乎有些精分,明明思维相通,海夜的性情就分明沉稳了许多。

“这又何好抱歉的,拜师收徒本就是两厢情愿之事,墨小姐既然不愿,老夫也就不再提这事了,看来老夫这‘心传流’,只能等平太那小子长大来继承了!”古原崇光大笑着挥了挥手,脸上略有些毫不掩饰失望,但也仅限于此,对于墨即瑶的拒绝并未有太多在意。

从走过来的薰手中接过倒满清冽酒水的青碗,古原崇光一口豪饮而尽,抬手将嘴角残留的酒渍擦干,朝院子外望了望,笑骂道:“说到平太这小子,不知道有跑哪里去了,这些天练剑越来越不用心了!”

“平太已经很努力了,至于贪玩些不过是孩子的本性,有朔望跟着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崇光大人不必太担心。”墨即瑶笑着道,她倒是没有想到朔望居然会和平太玩到一起去,不过仔细想想,小家伙的性情有时候也很像是个小孩子。

“不提那小子了。”将饮尽酒水的青碗交还给薰,古原崇光笑着抚了抚须,看向墨即瑶,“墨小姐的天赋极佳,老夫一生所见或能媲美者,不过山市百贞、黑羽秋彦以及谷川唯上三人,只是剑道之上天资虽重要,积累同样不可或缺,墨小姐根基不够扎实,最好还是静心一年半载,将所学重新整理一遍。”

古原崇光口中的三人墨即瑶都有耳闻,黑羽秋彦自不必多说,山市百贞是与黑羽秋彦其名的南国大剑豪,只是年纪要长上许多,成名时黑羽秋彦都还是幼童。

最后的谷川唯上,则是一位令人扼腕叹息的剑术天才,十二岁就将近畿剑道名门柳山静心流的真传尽数修行完成,成为了柳山静心流最年轻的免许皆传,并在一对一决斗中斩杀了成名多年的剑豪赤井木须……然而,天才少年的故事很快戛然而止,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病,身体急转而下,最终在十七岁时就早早夭死,让人叹息不已。

“即瑶受教了。”面对当世剑圣如此之高的评价,墨即瑶并没有任何沾沾自喜,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向对方敬以师礼。

古原崇光坦然受了这一礼。

“墨小姐心中有数就好,老夫也就不唠叨这些了。”古原崇光豪爽一笑,出去交手喂招之时,他都是一位爽朗的健谈长者,甚至有时候还会显得话有些多,墨即瑶最初还有些差异,后来便恍然纵然当世剑圣,原来也是个活生生的老人啊。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古原崇光又问道:“墨小姐,你最初学习剑术是因为什么?”

学剑的初心……误入雪城不能离开无事可做?目睹黑羽秋彦高绝剑术的影响?想要成为绝世高手?

墨即瑶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沉吟思索了片刻,接连想到了这些理由,却又自己一一否决。

沉思了许久,墨即瑶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应该是因为恐惧吧,身如浮萍漂泊流落,面对可能的危险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无人知晓地死去,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剑术对自己所处的困境是否有帮助,但就像落水的人,总会本能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吧……”

墨即瑶说着,回忆起初入雪城之时,流落另一个世界,身处一座走不出去的废城,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雪姬,纵然有了另一具身体海夜,很可能多了一条命,但即使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恐惧之心呢?

“恐惧心啊……”古原崇光点头,又道:“墨小姐知道我是怎么学习的剑术吗?”

墨即瑶看向古原崇光,轻轻摇了摇头:“我听过关于崇光大人的最早传闻,是护送将军三好元贞回到京城,在此之前的实在不知。”

“护送元贞上洛……”古原崇光闻言,有些感慨地道:“离现在差不多三十多年了吧……”

“还差三个月便三十五年了,当时您在藤花正盛时离开了这里。”一旁的薰轻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