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华帝道:“那是你的亲弟弟!你非要落得天下人唾骂、遗臭万年、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才肯罢休吗?”
闻迁摇了摇头,道:“父皇可别骗儿臣,您这一辈子杀了多少人?该杀的不该杀的,只怕父皇狠绝起来,也不比儿子心慈吧,兄弟、叔叔、亲子,您哪一个没有下过杀手?如今不也好好的坐在这里?儿子还要多谢父皇以身作则,教会了儿子这个道理,成王败寇,从来如此,只要儿臣能登大位,天下人只会俯首叩拜,谁敢在背后指摘?”
潜华帝面色有些青紫,却没能答得上来话。
侍卫却已经把宸妃母子押了过来。
宸妃嘴里塞着油布,一双美目瞪的滚圆,却是泪水盈满双眼,看着上头坐着的潜华帝不住摇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闻迁道:“儿臣的耐心有限,数三个数,父皇若还不写,那就别怪儿臣无情了。”
“一……二……三……”
潜华帝看着宸妃,面皮终于颤了颤,嘴唇微动,似乎有些动容,可却仍是没有提笔。
闻迁见状,似乎很无奈似得摇了摇头,朝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巴,那侍卫会意,抽了剑出鞘,手起剑回,将宸妃心窝捅了个对穿,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圆瞪着眼,含着满目的泪水,滑倒了下去。
只有胸前原本藕荷色的宫裙被一片殷红的血浸开,形状张扬,像朵绽放的及其艳丽的杜鹃花。
八皇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含着塞在嘴里的油布,嗓子眼里却发出一阵痛绝的悲鸣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他被捆缚着却仍然努力的膝行到了已经倒下的宸妃身前,不住的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拱已经失去了呼吸的母亲——
潜华帝见状,终于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了,双目赤红,盯着闻迁哑道:“……你这个畜牲……你……咳咳……你会下地狱的!”
闻迁却没搭理他,只是吩咐身后的侍卫道:“去,把八弟嘴里的东西取了,好歹也是本王的亲弟弟,有话总得让他说出来。”
侍卫领命,去取下了八皇子嘴里的油布,果然八皇子伏在宸妃身边,摘了油布便张嘴悲嚎着叫起母妃来,如此凄厉的孩童哭声,就连不相干的人听了,心中也不免戚戚然,更何况潜华帝这个亲生父亲。
闻迁走到了八皇子面前,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抬了起来,目光似乎有些怜悯,语气很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寒毛直竖:“好弟弟,不是五哥心狠,你今日若是上路去陪你母妃,可得记住,不肯救你母妃、不肯救你,心狠的是父皇,到了阎王爷面前,你可得记住,要告便告他,五哥也不想的。”
八皇子却满目惊恐,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打嗝道:“五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闻迁没回答,只是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抬目道:“父皇,您还是不肯写吗?”
潜华帝死死盯着他,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终于哑声道:“……逆子……你放过你弟弟,朕写就是了。”
闻迁闻言,并未露出什么惊喜神色来,反而有些惋惜似得叹息道:“父皇若肯早说此话,宸妃、孙嫔她们,又何必白白丧命?”
潜华帝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提起笔来,他边写边咳,闻迁见状,吩咐了底下人去备了一碗枇杷膏来,宫人递到潜华帝面前,想要喂他,却被潜华帝打翻在地,他扔了笔在案上,喘道:“惺惺作态……朕不要你……咳……朕不要你可怜。”
闻迁走到案前,果然见他已写完一整篇禅位诏书,且看了前头几行,也只字未提他篡位逼禅之事,潜华帝不过只是感慨自己英华已逝,又劳心天下多年,今又实在春秋年上,再无心力为国家天下,忧勤履冰,他只心求闲逸,故愿禅位于子,以保休和。
然而下头一段,开头的四个字却清清楚楚写的是——
皇七子楚。
后头洋洋洒洒数百字,更说的都是容王如何自小忠孝韫惠,礼度自成,又雄才宏略,恤怀天下,上可操戈伐暴除凶,保山河之固,定四海之宁,勋绩昭震宇内;下可伏首体百姓之难,平治水祸,赈济民生,又不辞躯体之劳,亲至河患险地,量河固堤,如此种种,凡所诸皇子之中未有……
看得闻迁几乎面色铁青,抬头对潜华帝冷声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潜华帝扶着椅子扶手,靠在椅背上,抬了眼皮看了看面色黑沉的闻迁,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里颇有些讥嘲意味,他分明嘴角还有血迹,又咳得厉害,仍是强撑着道:“什么意思?你既要逼朕写禅位诏书,朕写给你就是,你若有本事,就拿此诏书去昭告天下!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坐稳这江山,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