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云南战事大捷,投了八百里急报入京,说是郡王爷在滇江口大获全胜,歼敌三万,还生擒了那百越的三王子,如此万岁这几年的心腹大患,也算去除了一半,接下来只要郡王行军平稳,运筹得益,驱逐出剩余的百越余孽,定能在几年之内,重还滇境太平。”
青岩顿了顿,道:“所以,肃嫔娘娘是要晋位了?”
“不错,很快册妃的旨意应该就要传下去了,届时便该改口称肃妃娘娘了。”商有鉴道,“娘娘是个有福的,这宫中未有生育,便册为妃位的,也只她一个,足见万岁对娘娘和郡王的重视和恩遇了。”
青岩沉默着没说话,心里却不由冷笑了一声,什么重视和恩遇,只怕无论如今已做了肃嫔的——曾今的宁成县主段时瑾,还是她那爱宠妹妹非常的郡王哥哥,都不会对皇帝的所谓荣宠有半分感激吧。
当年段时行与段时瑾兄妹入京,本是为着帝后所邀,说什么怜惜他们兄妹年少父母双亡,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去,恰逢百越挥军十万叩边,段时行不得不连夜奔马赶回云南坐镇中军,率部抵抗。
而仅以云南兵备,却难敌百越之师,潜华帝只能选择从朝廷其他大营拨出兵力,驰援滇境,这些人马实打实是要给段时行驱策的,潜华帝一面想着要他抵御百越,一面也没忘记要提防着这个即将手握重兵、且还骁勇善战、风华正茂的异姓王,选择了一个最无耻,也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挟制于他——
那就是纳了小郡王的妹妹,原本论辈分该叫他一声叔叔的宁成县主入宫。
此事当初十分突然,云南急报一来,段时行不敢耽搁军情,潜华帝也命他连夜奔马回滇,主持大局,然而当晚皇后却把宁成县主邀入宫中,致使段时行等候妹妹许久,也不见人,只好先行返程,命人给县主留信,叫她随后就跟着回去。
那一晚不知在坤宁宫中发生了什么——
后来曾今的县主便不再是县主,而成了皇上新册的肃嫔。
青岩听说段时瑾当年入京之前,段小郡王本早已经敲定了妹夫的人选,只等中秋宫宴后回滇便替妹妹主持婚仪,谁料世事弄人,一场战事爆发,却改写了宁成县主本该在云南平淡顺遂的一生。
而视县主为同胞亲妹,甚至疼爱她比之同胞妹妹,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段小郡王,发觉遭人设计,唯一的亲人也被潜华帝留作人质扣在京城,甚至要了她作为女子的一生以为筹码,只为了要挟他忠心事主,又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诚然,凭着肃嫔,潜华帝切实的拿捏住了段时行,只是以青岩这几年来查到的关于段时瑾当年所行一切的真相,只怕这一切的一切——
还大有变数在后头。
青岩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道:“多谢师父告知,既然往后的内廷总管换了人,徒儿也合该去拜会一面的,正好也许久没和漱雪哥哥说话了。”
商有鉴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五殿下如今马上就要成婚出宫了,六殿下那边景妃娘娘也是早已和皇后娘娘替他敲定了将来王妃人选的,眼瞧着就要轮到七殿下了,你若是真打定了主意,还想留在宫中,不愿跟着他出宫去王府,咱家倒不是不能帮你谋划的。”
青岩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师父……”
商有鉴却没叫他说下去,只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只和咱家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这个念想?”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徒儿……徒儿但凭师父安排。”
商有鉴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回去等着吧,好好当差,也别冷了那头和七殿下的情分。”
青岩道:“是,徒儿知道了。”
青岩并没有直接离开,他等到将近傍晚,才终于见到了漱雪一面。
天色昏暗,云层透着夕阳的浅光,几年过去,漱雪的相貌倒没怎么变,仍是当年那副出挑的俊俏模样,眼尾略微上挑,正眼瞧人的时候仿佛总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讥诮,只是从前的漱雪,眼神里还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小姑娘似的娇蛮——
如今却已都没了。
漱雪道:“有什么事吗?”
又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你可别说,你是听大伴说我要高升了,所以特来恭贺的,这理由可太牵强了,你不是那种人,骗不了我的,所以,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的确不是因为这个。”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若是为了谋个好前程,投身太子麾下,那倒没什么……可你若是因怨恨当年宜王害死了漱石,要借东宫的势,报自己的仇,我只能劝你不要以卵击石,宜王虽然失势,也是太子殿下的亲兄长,太子若发现了你的用心,不会帮你,也更不会为了你放弃宜王殿下这个亲大哥,你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