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大人沉默着没说话。
周祁一向愚笨,可大约是累及妹妹,今日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似得,听懂了方才青岩与周渊、周祯祖孙俩打的哑谜,红了眼眶急道:“祖父,娴儿不好累了周家,那只累了我与她二哥不就是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和她二哥带着她回阳平老家去,反正我们也不像四堂弟有出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官等在前头,她两个嫂嫂也都是疼她的,必不会忍心见死不救的,就算将来宫里察觉了,要杀就杀我和二弟的头,这难道也不行吗?”
周老大人拄着拐杖叹了口气,大概是很心累,道:“我今日带上你,不是为了叫你在人家面前撒泼来的,你和禧儿都是周家的人,是我的亲孙子,是你四堂弟的兄长,你们两个被杀了头,难道以为你四堂弟就能跑得了?周家就能跑得了吗?这些道理,你多大了怎么还不明白,非得今日我当着外人的面教你吗?”
青岩正要说话,哪知那周祁见说不过自家祖父,居然兵行奇招,哇的一声哭了,他一个七尺男儿,当着青岩这外人的面,倒是也说哭就哭,半点不觉得丢人。
“可祖父难道要真的眼睁睁看着娴儿去死、坐视不管吗?祖父您一向最疼娴儿的,难道就忍得下心吗……祖父若……若怕连累了四堂弟,难道……难道我和二弟更名改姓,不去阳平,去别的……别的地方,就说我们不是周家子孙,也不行吗……”
周祁坐在红木鼓凳上,一边哭的打嗝儿一边举着袖子胡乱的擦满脸的眼泪鼻涕,饶是青岩今日来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绝没料到会见到这等阵仗,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周祯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并不意外,但显然周祁当着青岩的面露出这幅窝囊模样,他也十分无奈,走到周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祁哥哥,你想想,祖父若是真打算见死不救,今日又何必前来赴约?快别哭了。”
青岩:“……”
他一时竟然有些词穷,不知该说什么了。
时至此刻,青岩自然也明白过来了,他与闻楚怕的是周家人知道周月娴还活着后,不但不敢收留她,反而宁愿大义灭亲,也要保得自家儿孙前程顺遂,往后平安无虞,虽说这是最坏的结果,可万一周家真这么做,闻楚这个犯了欺君之罪、私藏大嫂的,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今日既不得不和周家人打哑谜,也不敢把话说死了。
而周老大人担心的,却是以为闻楚捏着周月娴,是要和他讨价还价,讲点条件。因此本还打算端着些,至少不能把救回孙女的心表现的太过急切,免得闻楚这边拿准了他们的软肋,狮子大开口,谁知道摊上了周祁这么个猪队友,如今就是再想装也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