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姑很快把闻楚明日进学要的那两本书寻来了,青岩临走前瞅了一眼,趁左近无人时,从袖口里掏了一块小小的物什塞给她,温声道:“烦劳姑姑百忙之中替殿下寻齐了这两本书,这才没叫殿下耽搁了课业,我也免受万岁责罚,这是些姑娘们爱使的头油,从前主子赏下来的,凑近闻有一股淡香,离远了却不熏鼻、不易察觉,很是雅致。”
他说到这里时,季姑姑看着青岩手里那个壳子精致的头油小盒子,虽已有些意动,却仍是道:“七殿下是主子,这都是奴婢们的本分,怎好又生受掌事的东西,还是不了吧。”
青岩看出她其实想要,虽然拒绝也拒绝的有些肉痛意味,便又若无其事笑道:“小玩意而已,原不值什么,这是主子赏下来的,光明正大,姑姑实在不必顾虑,再说这样雅致的东西,给咱们这些阉货,却是糟蹋了,倒不如叫姑姑擦个有趣儿,也算物尽其用了。”
季姑姑听到这里,神色终于有松动迹象,青岩又趁热打铁劝了两句,那头总算是收了。
大约是拿人手短,季姑姑脸上神色和缓些许,叹道:“你个机灵虫,次次说的天花乱坠,哄的我晕头转向,别个送我东西,我可都是一概不收的。”
青岩笑道:“自然,姑姑一向铁面无私,又不是那些三天两头中饱私囊的,怎会平白无故收旁人东西?我却是把姑姑当作姐姐,瞧着姐姐辛苦,这才凑趣送些小玩意给您解闷儿,和他们怎能一样?”
青岩如今这张脸虽然寡淡,算不得出挑,但偏又有一双稍显冷清的凤眼,因此说这样的奉承话、满面堆笑时,既不惹眼,又让人觉得如见山雪初融,却无半分谄媚逢迎意味。
任季姑姑平日如何铁石心肠,被青岩这般别出心裁的一番讨好,也难免着了道,心里十分熨贴。
青岩见她高兴,趁热打铁,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方才我在院子里,瞧见永仁宫的锦荣和人吵起来,不知是什么事,惹他发得这样大的火?”
季姑姑神色一紧,她方才本就担心青岩撞见此事,此刻听他提起,竟还认得那锦荣,心知瞒不过了,与其再含糊其辞敷衍过去,倒不如好生嘱咐他别把此事说出去,叹了一声道:“今日这事,倘你不是养心殿里伺候过的,还真不敢告诉你,原是大殿下前些日子差使我们去宫外寻几本书回来,只是都是些不着调的浑书,我们若真替殿下买回来了,以后若被万岁娘娘知道,必然要怪到造办司头上。”
“可大殿下又三令五申不许我们去和万岁娘娘做耳报神,咱们这些奴婢,又哪敢真的对着干?只好一拖再拖,谁知此次不知被大殿下宫里的锦荣把我手底下哪个眼皮子浅的哄住了,竟然瞒着我真把书买回来了,方才锦荣来讨要,人走了我才知晓,唉,说起来我便生气。”
青岩了然,也不再追问大皇子要的究竟是什么书,只宽慰了几句此事是大殿下执意要做,又不是季姑姑的过错,再说她也已拦过了,实在拦不住主子,那也没法子,便告辞离开了造办司。
青岩回了前徽殿,脑子里仍在琢磨这事,索性叫来了前晖殿里一个内侍,叫德喜的,问他可否知道琼楼记是什么书。
德喜听了这名字险些没叫自己的口水呛着,倒也不是他不稳重,只是实没想着谢掌事这样瞧着古板赛过内书堂先生的,会提起那种淫|书的名字。
这德喜平素一贯爱看些歪书,当初刚到前徽殿时,青岩专门打听过这几个宫人从前的底细,得知他有这个爱好,才想到问他,此刻见他神色,猜出他必然知道琼楼记是什么书,又追问了两句,德喜果然含混不过去,小声道:“琼楼记……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春|宫图册。”
青岩虽早有猜测,也不由无语凝噎片刻,心道他还道是什么,搞半天不过是本春|宫图册,大殿下毕竟年纪大了,就算皇后教养严苛,轻易不许尚寝局往永仁宫送人,可男子生理欲望无法纾解,会琢磨这些实在是人之常情。
德喜却继续道:“……虽是春宫图册,却不是男子和女子之间……而是男子之间的春宫图册,听说内里都是彩绘,栩栩如生的,一册便要三十多两银子呢。”
青岩一怔,忽然冷了脸打量德喜两眼,寒声道:“难不成你看过?”
德喜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忙说没有,青岩才稍稍放心了些,沉了颜色道:“你是贴身伺候的,咱们殿下年幼,你从前在别处爱什么我不管,可如今却不能带坏了殿下,你若只听旁人说说也就罢了,若胆敢把那些东西带进前徽殿,别说是我,万岁知道了也轻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