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道房门仍是紧闭,德芬每次都回应,但人就不是不出来,他愈加失望,明白德芬似乎铁了心不想跟自己打照面,便道:“叔叔、婶儿,我是来给德芬送还雨伞,已经跟她说过话了,伞我放在外面的风车上。事情已经办完,我要回去了。”他把茶水搁在门里那张凳子上,打算走了。
“放风车上?”吴淑容登时脸一垮,“就是说你专门来给她送东西,她连门都没让你进?”韩岱山尚未来得及说话,吴淑容转头就冲里屋骂道:“德芬,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韩岱山急忙为德芬开脱,“不是不是,婶儿,德芬她感冒了,怕传染给我。”
感什么冒?
吴淑容两口子再度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德芬恐怕是羞于见人。
她这段时间憔悴得厉害,也不爱梳洗了,没精气神。如果强行把她喊出来,肯定会给这小伙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吴淑容顺势就作罢,如今当务之急,是把眼前这小伙子的情况打听清楚,弄明白他跟德芬是什么关系,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两口子心意相通,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把韩岱山硬拉了进去。
“坐,快坐呀!吹吹风扇!这么热的天,你专程跑来给德芬送伞,却连口茶水都没喝到,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曾家一家子都不懂待客之道。”
韩岱山只得把茶水接过去,狠狠喝了个底朝天。
吴淑容转阴为笑,再给他倒了杯凉茶,“你有心了,刚才还帮你叔接住那么重一背篼,好懂事的孩子,跟我们家德芬一样懂事又有礼,还特别的客气!”
韩岱山不好意思地笑:“婶儿,我是农村生农村长的,这些活儿都是做惯了的,您过誉了。”
吴淑容:“哎,人和人还是不一样啊。有的年轻人也是农村出生农村里养出来的,可是喝了几年墨水进了城就大变样了,以为自己换了个金身似的看不起咱们农村人了,哎——”吴淑容的指桑骂槐叫韩岱山听得很茫然,这话他便没敢接。
曾友全给他递上香烟,韩岱山摇手:“叔,我不抽烟。”
曾友全一喜:“不抽烟的小伙子真是太难得了。我们家德芬就特别不喜欢抽烟的人,每次我抽烟,能给她聒噪半天,说抽烟会诱发肺癌,牙齿和手指甲要变黄,总之她能说出一大堆理由。”
韩岱山:“呵呵,是的,科学上的确是有致癌这个说法,叔您也少抽点。”
……
德芬听得脸红。
爹妈这夸起人来完全不含糊,这也就罢了,人家韩岱山真是完美得找不到缺点,可句句不离她是怎么回事?说上一两句,就要找个由头非把她和韩岱山牵扯上。
两口子把人留住后,开始张罗午饭:“小韩,你就坐这吹吹风扇,休息下,中午就在叔婶儿家吃饭啊。”
曾友全去了灶屋打米做饭,吴淑容抱了一把豇豆、一捆空心菜,然后端了根板凳坐在堂屋门槛外面,一边同门里的韩岱山吹家常,一边理菜。
韩岱山此来的目的也不单纯,婉拒了几句,真就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打算留在曾家吃午饭了。
他要帮吴淑容理菜,吴淑容不让,“你是客人,哪里能让你动手?你只管坐着喝茶吹风扇吧。——咳,主要还是婶儿看你穿得这么干净体面,怕给你衣服弄脏了。”
她瞄了眼韩岱山身上的白色短袖衬衣和军绿裤,打着哈哈探查道,“小韩,你是不是在外头上班啊?我看外面上班的人都穿得像你这样撑头,大热的天也要衬衣加身,不像我们农村人,要么光膀子,要么套件汗衫了事,就图个凉快。外头工作的人却很讲究,只是,哈哈,婶儿觉得这样穿,看着好看就是热,哈哈,你别多心,婶儿乱讲的,哈哈。”
韩岱山呵呵笑道:“是的,婶儿,我在县棉纺厂上班。平时在单位穿习惯了,我们这叫工作服,倒不是特意要穿成这样子,单位上规定上班就要这么穿。不过我回家也是经常套件汗衫到处走——咳,这不是我今天来找德芬吗?总不好也套件汗衫子。”他有些不好意思。
后面的话吴淑容根本没听进去了,就前面那句“我在县棉纺厂上班”可把她高兴坏了。
哎呀这下可不得了。
曾友全吴淑容两口子都只当捡到个宝,欣喜得不得了。
顾家不是嫌弃德芬吗?顾晓华不是看不起德芬,另找了个城里姑娘当老婆吗?嘿,你看不起的,你瞧见没,没过几天,我们家德芬就有城里上班的小伙子找上门来献殷勤来了。人家的人品和样貌还都你顾晓华强多了!
吴淑容冲老伴道:“小韩不抽烟,这样,老头子,你再取块猪肝和猪舌头下来,弄给小韩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