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中的药种类齐全,每一瓶都价格不菲。
沈淑妃瞥着用竹签挑药膏的晏凌:“是为了小七才对本宫这么好吗?”
晏凌不假思索:“有他的原因。”
婆媳两都是聪明人,话中深意皆不言而喻。
沈淑妃沉默片刻,沉声道:“本宫不是个好母亲,小七因为本宫受了很多磨难,而本宫能帮到他的地方也实在太少。”
“恰恰相反,”晏凌将竹签上的药膏轻缓地涂在沈淑妃的伤处:“王爷说过,您是他最重要的人,正因有了您不计付出的守护,他才能长得这么好,这么优秀。他敬重您,也心疼您,只是他不善言辞,从未当面对您表达过。”
“那孩子心事重。”沈淑妃眼波微动:“看来他和你说了不少往事?这倒是难得,小七现如今已经很少重提旧事了。”
晏凌意味深长地笑笑:“人都是要往前走的,老活在过去,于己并无多少益处。”
沈淑妃也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喟叹道:“这人啊,假若越活越有劲儿,昔年故事自然能烟消云散或压在心底,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拿来缅怀,可假如活得一天不如一天,回忆往昔就成了活下去的动力。”
晏凌眸色略深,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母妃很喜欢镇北王?”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沈淑妃却没有措手不及,迟疑一息,她淡淡一笑:“镇北王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哪个姑娘家不动心呢?只是缘分却不可强求,有的人,动心的那一刻就注定得不到自己心中所求,徒留遗憾罢了。”
晏凌眼睫一颤,沈淑妃最后一句话让她联想到自己跟萧凤卿,她定定神,温声道:“母妃当年在骊京也是家喻户晓的才女,英雄儿女多奇闻,这是再自然不过的。”
沈淑妃失笑,面目柔和了几分:“你真的很特别,怪不得小七那么喜欢你。”
晏凌想想,终究选择推心置腹:“母妃,我和王爷达成了协议,他事成之后,我会离开。”
沈淑妃内心平静,听到晏凌的坦白却露出了惊诧表情:“什么意思?你要离开骊京?可你和小七不是拜堂了吗?你们是夫妻!”
晏凌直言不讳:“母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当初王爷故意算计于我,我不知您在其中添了多少助力,但你我都该懂,这场以骗局和利用开头的婚姻本来就不可能长久。更何况,王爷有大志,将来手握天下权势跟美人,而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我有自己的路要走,王爷也有自己的使命,皇宫并非我心之所向。”
沈淑妃凝望着晏凌,半晌不语。
灵透,已经不足以形容面前这个女子了。
她曾说晏凌像少女时代的她,其实眼下再接触,她忽然发觉,事实上,晏凌并不像她。
晏凌比多年前的她更理性,更睿智,也更洒脱,这样的女子根本不会被情所困。
可笑当初他们母子还妄图用感情拿捏她。
“阿凌,本宫为过去的事向你道歉,当时形势所迫,卫国公府是小七不可缺失的帮手,所以我们才……”沈淑妃握住晏凌拿着药瓶的手,低声道:“本宫托人打听过几位卫国公府待嫁的女儿,你虽然是庶出,可你能胜任宁王妃之位,你的才华也能辅佐小七,你嫁给小七之后的一切历历在目,证明我们的眼光没错,你就不能对我们的当日过错既往不咎?”
晏凌收回给沈淑妃上药的手,低眸将塞子堵好药瓶:“赐婚之事,宁王早就同我解释过了,卫国公府和晏皇后有旧怨,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是我祖父余威犹在,而且边关的战事接二连三,朝中可用的武将屈指可数,父皇留着卫国公府,是想以备不时之需。综上所述,就算是替我父亲着想,我也该配合王爷的计划。”
沈淑妃垂眼打量晏凌:“可你喜欢君御。”
她也曾是年少慕艾那个年纪走来的,且不提萧凤卿在她面前直抒胸臆过,即便是晏凌,她也从她看萧凤卿的眼神中,笃定了她的心意。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晏凌洒然一笑:“母妃,我觉得我现在这种性子挺好,但如果我真的入了王爷后宫,或许用不多久就会变成面目可憎、满腹诡计的俗人。”
“母妃,说这么多,我并未有对你不敬的意思,只是……”晏凌抿唇,淡声道:“那些深宫怨妇,也全非生来就顾影自怜,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我们何苦画地为牢,自己做个套子把自己困住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一出,沈淑妃的眼底竟无端有晶莹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