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愿意去叫门,是因为这群女眷中就她还有些体力在,其他人站都站不起来了。她不去没人去。再来,萧宅被抄的猝不及防,大家伙儿都没做好准备。也没有人来山上通风报信。她们一整日滴米未进,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温氏着急垫饱肚子才跑过去叫门的。
柳氏见温氏不理她,脸阴沉得厉害。
可她便是再不高兴,没有下人撑腰,她这个单薄的小身板根本斗不过温氏。温氏好歹是马商的女儿,打小就学骑马。推柳氏跟推纸片人一样轻松。
柳氏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正好小沙弥领着大和尚将门打开了。
那和尚看到门口前头的树下坐着几个年轻女子,赶紧下了台阶过来查看。见几人都没受伤,就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一个个瞧着疲惫非常,说话都张不开口的样子。
一整日滴米未进,又遭了抄家这么大的罪,能张得开口才怪。往日要被人哄着劝着才肯多吃一口的人,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恨不得随便吃些东西吃个饱。
“几位先进庙里再说吧。”都是骄矜的女子,和尚们也不好上去搀扶。
梁氏等人走得艰难,倒也进了庙里。
说来也好笑,她们从凉州搬来临安县这么久,温氏也从进府至今,几个女子都是头一回见到萧衍行。从前不见人时诸多怨恨,诸多咒骂。可当看到主位上一身僧袍恍若仙人一般俊逸出尘的夫婿,几个女子心中盘踞的恨意还是在顷刻间消散。
此时忍不住心中委屈跪倒在地,都呜呜地哭了起来。
温氏定定地看着萧衍行,忽然觉得柳如慧念的那些酸诗好像也不酸了。什么‘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说的就是她们主子爷吧?
梁氏蹙起了眉头,也是一副红了眼眶的模样:“爷,那些人将萧宅抄了……”
说着话,她企图靠近萧衍行。但顾忌到他厌恶女子,又僵硬地滞在原地。梁氏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府中对萧衍行的诸多咒骂,仿佛她是那最贤惠的妻子:“都是妾身无用,没能护住自家。”
她这般一说,其他妾室自然还是哭。
萧衍行倒也没有呵斥她们,只是看了一眼杨妈妈。
杨妈妈自打前几日就来了庙里,一直伺候萧衍行起居。见状,杨妈妈立马上前扶起了梁氏,缓和了嗓音劝道:“主子,您可快别哭了。府上的事情也已经听说了,今儿下午便已经做好了安排。你们也都别怕,爷不会叫诸位没处安置的。”
说罢,还抽了帕子替梁氏擦了擦眼泪。
梁氏自然晓得杨妈妈,这位跟袁嬷嬷一样,在爷心中分量不轻。她柔顺地点点头,被扶着到一边的软榻坐下来。眉眼低垂的模样,全然没有往日眼睛长头顶的跋扈。其他的妾室们就没这待遇了,兀自哭了半天,哀哀戚戚地说了些话。
见萧衍行没有太多的动容,便只能擦了擦眼泪收声。
“小君们上山怕是受了不少罪,是不是一日没进食了?”杨妈妈就是萧衍行的替话人,“庙里倒是有些斋菜,是赵师傅做的素斋。主子和小君们不若用点垫垫肚子,奴婢下去给各位安排住处。”
杨妈妈长了张和气的脸,又是个说话好听的,很快就将几人的情绪安抚下来。
“不过今夜怕是要委屈主子们了,寺庙的厢房不及家里,确实有几分简陋。”杨妈妈笑着引几人去隔壁的厅堂坐下,“几位先将就一二,明日再等爷安排。”
话说到这个份上,瞧着主子爷的安排也没有不管她们的意思,几个女子的心顿时放下了。
温氏是头一回见萧衍行,跟着人走时就忍不住回头看。少女慕艾,对男子的喜爱大多是见色起意。温氏从前没想过萧衍行能长得多好,这一回瞧见了叫她整颗心都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赵师傅就是萧府为萧衍行做饭的大师傅,一个月前,莫遂以寺庙素斋不合口味为由,将人弄来了寺庙。
再次吃上可口的斋饭,哪怕是全素也吃得不错。别说梁氏一直苦夏吃不下饭,今儿是一点不苦夏。素来挑嘴的柳如慧,都吃了一碗半下去。
吃饱了,杨妈妈又给安排了沐浴。寺庙没有女子衣物,只有僧袍。几个女眷看到粗布麻衣的僧袍面露难色,嫌这布料磨皮肤,却不敢当着杨妈妈的面计较。倒不是说知晓如今处境,学会了适应,而是知晓主子爷就住这个院子里,一点动静那边就能听见。
嘴上都说不在意宠爱的人,行动上却没人惹萧衍行的嫌弃。都做出了最柔顺适应的姿态。
人全安顿下去,萧衍行才放下了佛经。
杨妈妈禀告了情况,他眉头拧了起来:“明日便安排马车,送她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