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宴会厅的西侧,那儿正有一条人影背对他而站,宽肩高个,修长英挺,身上的黑风衣熨得半点褶皱也无。杨海摸了摸脑门:在他的印象里,仅看背影就能这么惹眼的人属实不在多数。
他咳了几声,装作路过的样子绕了一点弯朝前走去。没走几步他就了然。“俞亮?”他问道。
背影的主人一怔,转头朝他看过来,黑眼睛里流露出片刻的惊讶。
“杨海师兄。”他转身微微地颔首。
杨海的名字他早有耳闻,算起来跟他正牌师兄方绪是同一批,如今又同在国家队,棋苑本就论资排辈,如今他喊对方一句“师兄”不为过。他喊得自然,倒把杨海给闹了个红脸,马上连连摆手:“别、别,喊我海哥就行,你师兄我可不敢当。”
他话里别有它意。当年俞晓旸也曾掌鞭国家队,杨海对此可记忆犹新。早年间他在棋院里人缘极好,混得内通外达,不然也不可能跟同样外向的方绪结为好友。然而,尽管当时他与方绪同为队中最出色的棋手之一,与好友对老师的崇拜和信任不同,赵石、乐平这些小棋手受训的苦状仍然深深刻印在他的心上。
对于围棋,杨海自认为自己的热爱绝不输于他人,他也能够理解俞晓旸严厉的做法,可真的有必要那么做吗?真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为什么非要那么严厉?从小到大,他所有的选择都是出于自愿和热爱。当他选择从学校辍学专攻围棋,是父亲帮他去市里棋院打听的消息;当他决定考职业,又是母亲骑着自行车载他去考场。一直在父母的鼓励和支持下成长,杨海根本不能接受那种被押着去做事的感觉,此刻的话语里多少也带了些揶揄之意。
俞亮稍稍挑了一下眉头。杨海的话里有根软刺,不过他猜不出那根软刺到底是什么。“好吧。”他接道。
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孔,杨海挠了挠额头,有点后悔喊住他。
“你有什么事吗?”俞亮盯了他片刻,问道。
“唔……”杨海舒了一口气,拉了拉领口,“我只是要走了,看到这里有个人好像有点眼熟,果真是你。”
俞亮朝他笑笑,没说话。杨海抬起手腕瞅了一眼,也笑了:“哎呦,我得回房了。回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