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咱们就祈祷祈祷,开过春老俞来接盘赵天元这个儿童团团长之位吧。”邓柯平接道,“而且吧,说不定还能顺带一睹中国围棋第一人的风采呢。”
“哎,你讲到这个……”黄麟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他要真的来,我还有点怵他。”“正常下棋呗,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啊?”邓柯平奇怪地接道。
“也不是,你就想想他老人家下的那些棋,咱不说跟大竹英雄比吧,那棋形也绝对不难看,是吧?评他一个老艺术家还是可以的。”黄麟先支支吾吾,“我就想想我那棋。”他捂住胸口,“说真的,我就怕自己太菜,到时候伤着这位老艺术家的心。”
“哈哈哈哈哈你住口。”邓柯平笑得捂肚子,“他人还指不定来不来呢,你就在这儿谈伤他的心了?”
“唉!”黄麟先扯过桌上那页报纸,“别唠唠了,继续看谱儿吧。你别忘了。”他转身朝寝室角落里一块空着的床板指了指,“咱们寝室有四个床位,现在剩一个空着。开过春来国青队新进的人就俩,一个是俞晓旸的儿子,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时光。俞晓旸的儿子等级分排名跟小范差不多,他倒是可以不参加集训;这个时光,应该还是要来的。万一人家开过春来成了106四号床,咱们呢,现在看看他的谱,就当提前认识他了,啊。”
一阵风从洞开的窗口吹进来,穿过整个室内,又顺着半开的门溜出去了。
“哎我去,怎么有点冷。”时光随手从被子下面抓了件外套披在肩上,两眼还是没舍得从纹枰上移开。他抬手继续打谱,口中只喊:“俞亮!俞——亮——!”
原本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的背影转了一下,正对他撇过脸,面有惑色地问道:“干什么?”
“关关关关窗户。”时光连连招呼道,“冻死我了。”
俞亮扫了他一眼,说:“窗户离你这么近,你动手都懒得吗?”
虽然他如此说着,但还是起身把窗户推回原处。听到窗棂处传来的碰撞声,时光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真乖。”
俞亮拧了拧眉头,也没说话,不做声地走到棋枰边上,屈膝在他身侧坐下来。看着盘面上的棋形,他的面色稍有沉郁。
还是高永夏的棋。
“你研究他的棋,也很久了啊。”他看着盘面说,“最近你下棋的时候……”他犹疑一阵,从旁边的棋盒里检出一颗白子,对着放在另一侧的《天下围棋》b版上的棋谱摆了下去,“上个星期那盘棋,白一百四十六手应该是从这盘棋里得到的灵感吧?”
时光原本注意力只在棋上,猛然被他这么一说,人立刻惊了。他从棋盘上抬起眼睛,对俞亮看了良久,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噢,你说得不错。”
他嘴上这么说,看着俞亮的眼睛,心里头却直发虚。他心里不得不犯嘀咕:俞亮是怎么能这么了解自己的棋的?
跟网选不同,本赛第一轮是现场下的棋,八组棋手都要按主办方的要求去方圆大酒店一楼婚宴厅下棋,他不认为俞亮能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棋谱。
俞亮暂不回话。他伸手把盘面上的子一颗一颗地收进盒里。时光本来想出言阻止他,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俞亮是不可能阻止他继续打谱的。
“打了这么多遍他的谱,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现在要下的是什么比赛?”俞亮说着,把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里。
他朝时光抬起眼。时光的脸马上就红了一半。
“……我知道你意思。”他揉了揉鼻子,“我也……我也没有天天打。”
他的目光望旁边报纸上高永夏的谱上瞟了一会:俞亮也没说错,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应该太关注高永夏,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而且,他也没有忘记那个在围棋界长盛不衰的说法:历来在新人王棋战里获得佳绩的棋手,都将是日后的世界冠军。尤其在去年年底以后,因为直升制度的推出,新人王棋战的冠军将有机会在参加完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以后获得直升七段的机会。
对着俞亮投来的目光,时光揪紧裤边。
他一直有个心愿,当然,他没朝俞亮讲过。
他想抓住这次机会,最好能赶在俞亮之前直升七段。
倒不是说这样做能让他得到什么成就感,只是他心里头总是堵得慌。俞亮在真露杯上的出彩,全世界的棋友都看得见,那么他呢?站在俞亮身边的自己,到底又可以被谁注视着?他实在很在意这件事。
他想做对方一辈子的对手,如果不能迎头追上,对手之谈又从何而来?
“离北斗杯还有两个月,但月底八强赛就要开始了。”俞亮瞧着他,“本赛可不比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