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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时光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你知道了就别问了。”

“看这盘棋的情况,下得倒是不太像他。”俞亮说。

他的侧脸染上了一丝冷峻。

高永夏的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狠”,第二才是“搅”。职业棋手中不乏力战派,但高永夏的狠惯来使人吃惊。早在他升上三段之前,他在国手战上同授业恩师李赫昌血战到底的风范就已经惊动了韩国的围棋界。对能下的棋,他连一口气都不给对方留下;而对于难下的棋,他就像条泥鳅,横竖都要插进盘面里搅,非得把别人的空搅出地方来不可。

俞亮知道,这种下法决定了棋手必须具备极佳的算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高永夏这种棋手的难缠,往往是全方位的,即使你没有败给他的棋力,也有可能败给他那旺盛的求胜心和意志力,韩国的老将柳时英就是在中盘厮杀时被搅得失误才输给了他。就拿第五版上的那盘棋来说,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以攻击性闻名的李赫昌,而是的什么人,赢的人恐怕还未可知。

“这盘棋的上半块,就这地方,下得可好了,双方全程都没有出现失误,我觉得他的发挥也很稳定,但还是输了。李赫昌这么强?”时光看着棋谱说道。

“不是他的问题,是李赫昌。”俞亮看着盘面说,“李赫昌改变了下法。他从序盘开始就跟以”

前不一样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重视实地,而是在这里。”他指着盘面下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就是这颗子。他从这里开始谋划好了要弃子,他知道高永夏肯定会搅,所以也跟着他一起搅。等对方全部搅完后。”他点在盘面上另一点,“他在这儿的这颗子是关键的一手。当高永夏解决完下方所有的棋以后,他看到这颗子,就会赫然发现原来之前经历的那场恶战全都是为了弃子做准备的,而这颗子就像口袋边的束带一样,正在把他绑紧,而他自己的势力已经被割得七七八八了。”

时光缓缓地点头:“所以,是他看得不如李赫昌高明,李赫昌从一开始就在比他高一层的地方俯视着他。”

吗?他默默地缩了缩脑袋,总觉得这是一种惊悚的感觉。

“他还会再来的吧。”他说。

“应该会的——”俞亮看向他,“在北斗杯之后。”

“那个。”沈一朗看了看他们俩的神情,斟酌了一番才插话,“后面翻过来还有对北斗杯增加的特别报道,这回采访了韩国方面的领队安太善八段和主将高永夏。”

“他是主将咯。”时光不咸不淡地接了这么一句。他随手翻开到下一版,眯起眼睛凑近了细读起来。

当报纸上的某一排铅字跃入眼帘时,俞亮发现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第6章

智齿是种极为烦人的病症,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找上你。时光苦哈哈地歪起半边嘴角嘶着口水,疼得半张脸都要痉挛了,而他的另外半边脸上还保留着狂怒的痕迹。

那张《天下围棋》第七版正被他攥在手里,攥得皱成一团。许多古怪又错乱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飞快闪动,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北斗杯预选赛的最后一场上,全身的细胞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冲刺。“他现在是三段?不,可能快要四段了,不打紧。”他盯着报纸上刊登的高永夏的照片,面上难得露出狠劲,“很得意嘛你。”

照片上的高永夏看上去好像比电视镜头里的还要疏离,一头堪称飞扬跋扈的中长发恰到好处地衬托了他的气质。时光留意到,在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没怎么看镜头,嘴角挂着一个稍显轻浮的笑,却又带着满面的春风得意。

时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憎恨极了,对高永夏;亦或者高永夏只是一个虚拟的象征,他憎恶他说的话,憎恶他那一脸的得意,恨不能立刻找机会在赛场上把他那张得意的脸敲个稀巴烂。

“时光?时光?”

一只掌心燥热的手突然捂上他攥紧报纸的手,连时光自己都注意不到这等细微的动作,直到它五指收拢,用力地抓紧时光的手腕摇晃:“时光!”

时光肩膀微晃,他慢慢从报纸后抬起眼睛,看见俞亮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俞、俞亮?”

——”

“牙疼?”俞亮的眉头虬得更紧了,“你说牙疼?疼你怎么不早点拔掉?”

“拔了更疼。”时光眨巴着眼睛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些戏谑又有些狰狞,一半是疼得龇牙咧嘴,一半是怒得肝火烧心,两半合起来活脱脱一个大写的“喜”字,弄得俞亮面部也因为憋笑而有些抽搐。

“我看看?”他忍着笑意,朝时光一扬下巴,示意对方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