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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愣了几秒,他眨眨眼睛。“不成,你这说得太抽象了。”他摇着头说,“而且我还是觉得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不是说他不能当哥们儿啊,我是说,就你讲的那个‘当成跟我,跟沈一朗一样’,我觉得这好像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正这我觉得不一样。而且我跟你俩那是什么关系,咱们仨一起吃喝拉撒睡了多少年了都,我三分之一的青春期都是你们……”

“但你三分之二的青春期都是俞亮。”洪河朝他直挤眼睛,促狭地说。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时光冲他挥手比划了两下,“反正就,你们给我的感觉,啊,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没俞亮这么有冲击力啊。”他摸起下巴,凑近洪河,“洪少侠,你说,他是不是在青春期遭受过什么重大转折才变成这样的。”

“——碰到你?”洪河挑起眉角。

“去你的,我第一次见他都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才这么点大大。”他伸手在桌子旁边比了个高度。

“甭管是啥时候,你也别猜了,我看这八成跟他的青春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谁告诉你青春期能转变一个人的?”

“不,不是吗?”他挠头,“我记得以前生理健康课上说了呀,女生青春期以后每个月都有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咱们男生能例外吗?”

洪河目瞪口呆地看了他足足五分钟。

“那你拿这去问问俞亮试试?”他说。

“我要是能问他我找你干啥。”时光说,“问他能问点啥我都不知道,他这人油盐不进的时候,你拿把铲子去撬他都没用,他跟他爹简直一模一样,搁围棋里,这得要‘治孤[ii]’。”

洪河忽然笑出了声。他揉着眉心笑得肩膀直颤,良久才一巴掌拍上时光的后背:“那你就试试你的治孤能力呗,时长老。”

“没,没啊,没什么。”时光抓了抓颈子,“在想啥时候回我那屋一趟。”

光浮动的影子罩在他的脸孔上,跳动着阻挡俞亮想要看清他的视线。

“回你屋?”俞亮想了想,“你租的那间房子?”

“嗯。阿朗他刚定段成功,在外头老找房子也辛苦。再说,方圆市这几年地价涨得厉害,想找个地价好地段好室友又可心的房子不容易。他这战队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工资肯定暂时是没有的,弈江湖道场虽然会奖励奖金,不过那也只是一点心意,不可能真的给多少钱,他之前又去了日本,这会儿手头积蓄肯定没剩多少了,总不能每回都欠大老师和扳老师的人情吧。洪河那间正好还是空着的,离下个月交房租还有段日子,我给他收拾收拾,让他搬进去得了。洪河也乐意让他住,让别人睡他屋他肯定没那么高兴。”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点充满开阔畅想的笑容。

濛濛的,有许多车和人都被浸在里边。他不禁下意识地吸气,感觉自己在吸入那些灰尘。“之后还有别的打算吗?”他问。

“打算?什么打算?”时光朝他扭过头,对着他的侧脸接道。

“比如——”他拖着音,蹙紧了眉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住,或者,搬到离棋院更近的地方。你现在已经是国青队的选手了,即使北京的棋院没有召集集训,平时肯定也得抽出时间在方圆市棋院训练的。”

“那个啊,我觉得没关系。你瞧瞧,方圆市就这么点大,走远一点当锻炼身体。现在租房呢,最大的难处是物美价廉,你要一个人住吧,房租你可能扛不住;找人合租吧,那合租室友问题就很大,万一来个乱七八糟的人那我不得憋屈死,还是跟阿朗在一起放心。”

“那——你们打算一直这样合住下去吗?”他嘀咕似的说。

时光只模模糊糊听到了个“合住”,他问:“合住怎么了?”

“没事。”

俞亮只是快速地切断了他的提问。

[ii]治孤:有时候为了破坏对方的大形势、从而打破双方在全局上的平衡,使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不得不在对方势力范围内作战,并受到对方攻击。这样的情况下,受对方攻击的棋就是“孤棋”,“治孤”就是巧妙利用对方的棋型缺陷和薄弱环节,将自己的孤棋进行妥善、高效的处理。

第2章

两千零五年还剩四分之一不到,沈一朗接连搞定了好几件痛快事儿,把个人感情和职业生涯都照顾得热热闹闹的,许是看在他连续四次定段都没成功的份上,老天爷总算在职业棋手的年龄门槛前扶了他一把。

回想起离开定段赛赛场的那天,他到现在都觉得迷幻得很,仿佛那记忆其实不是他自个儿的;仿佛什么也记不真切、记不明白了,连自己后来跑去找白潇潇说了什么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从开始学棋以来就是个勤奋自律的人,十几年都没在早上六点钟之后醒过,结果定上段的第二天愣是睡死到中午十一点多,等他睡得懵七懵八地醒来时,时光已经打了十八个未接来电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