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平静地看向那几个一步步靠近她的人:“我只是回来一趟料理我父亲的后事,很快就走,不会妨碍你们的。”

“你上次离开的时候,打折了凯文的一条腿,把艾略特摔进了山谷里,最后还把外面的警察都给惹过来了——这些事还记得吧?”为首的人扯了扯帽子,露出一张刀疤显眼的面孔,他把烟踩到地上,眼神复杂地瞪着阿黛尔,就像瞪着一头突然闯入领地的狼。

“当然记得,但是是艾略特先提议要把我杀了扔进山洞的,然后是你——你叫什么来着?哦,汉斯,想起来了,你一定要从那条路运货,还一定要把我拉进来,我警告过你那里有缉毒警在严查,是你自己不听劝。”

名叫汉斯的青年脸上的表情又阴沉了好几分。他阴测测地开口道:

“既然回来了,那么明天中午之前过来谈谈,或者我们来找你,你自己选吧。”

阿黛尔仍旧没有理他们。径自回头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去。后面的那些人也没有追上来。阿黛尔知道他们在这方面还是“很守信用”的。

阿黛尔走了很久,直到周围的房屋再次变得稀疏,远处的平原和山峦逐渐显现,她才停在了一个矮旧的小屋面前。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房门。

吱呀。房门推开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非常刺耳。阿黛尔环视着狭小的屋子,略显破败的室内全是熟悉的陈设,于是拼命抑制的回忆此刻泄洪般涌了出来。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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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尔在天亮之前就醒了。大概是在日本待久了,她忘记了这里半夜经常停电,因此早上她在刺骨的寒冷中被迫醒来了。她揉着僵冷的手指起床,感觉身体里似乎也凉凉的,这才想起来还盘踞在身体里的那个咒灵。阿黛尔尝试性地拿窗边的玻璃碎片去割自己的脖子,一如既往地没有割动。

于是她放弃了尝试,匆匆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门。天气阴沉沉的,可能马上就要下雪。昨天还没来得及整理家中的遗物,而之前半路上“不小心”碰到的那位约了她中午之前见面,阿黛尔因此决定速战速决,中午之前就离开小镇,好省下些麻烦。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还得买些东西——毕竟如果她真的要死,也是得十天以后才会死,在这之前她还得想方设法活下来。

“是阿黛尔吗?”商店的收银员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发丝半灰半黄,看起来疲惫又瘦削。

小城镇就这点不好,只要你从小住在这里,镇上的每个人都会认识你。

“你竟然回来了。”

甚至连所有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相似的。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四年前你把那群人教训一顿后,外面的警察就经常来了,现在他们也安分了不少,日子平稳多了。”

阿黛尔稍微有些惊讶。四年前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的确做了些相当出格的事情,但她从来都没想过后果。收银员没有发现她的错愕,继续懒散着问道:“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还行。”阿黛尔含糊地回答着,迅速地收拾好东西,逃跑似的走出了商店。毕竟她这一趟回来也不是来干什么“正经事”的,她想尽量避免和太多的人留下接触,万一记住她的人太多,还是会有麻烦的。

当然。她不介意让面前的这几个人记住她——

阿黛尔刚买完东西走出商店,就遇见昨晚的那几个人。说实话,他们的长相阿黛尔已经有点分不清了——在她刻意不去回想的记忆中,当年和她一起混在帮派里的小镇男孩们长相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体格高壮,但是神情阴郁,瞪人的时候总是显露出一副夸张的凶恶感。

“真巧,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就在这里谈谈吧。”

阿黛尔抬头皱起眉说道:“我现在很忙。”

“不,阿黛尔,”那个被阿黛尔叫做汉斯的人走过来,似乎想表示一种亲昵,但是被阿黛尔闪身躲开了,也没有灰心,就站在阿黛尔一步远的地方开始说话,“你以前经常和我们说,做人要讲道理,结果你现在自己怎么就不讲道理了?那年艾略特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警察来了以后我们生意根本就没法做,有多少人一整年都没有收入,你不打算给点补偿吗?”

阿黛尔冷漠地反问道:“这关我什么事?”

“你比以前更不讨人喜欢了,阿黛尔。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也许这么说你会更明白一些——你如果想补偿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最好继续跟着我们干。山那边的人新找了一条隐秘的航道,和公路的走向一致,出去就是海湾,而且离机场只有一座岛屿的距离,我做人是很大方的——你只要帮我们运十趟货,只要十趟,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