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缓,也很淡,但吐出的字句,却很有分量, 沉沉的压在殿内众人的肩头,一时间让引鸳的身形定住,没有再动弹分毫。
大端太子新册,也不知是哪国的间谍打探到秋君药身体不济,那些国家听闻之后, 竟然想要趁此机会,联起手来, 收复曾经被大端吞并的失地。
据前方派去的探子来报,据说金国、夜秦和燕楚已经集结了二十四大军,已经兵陈大端的边境,看样子,是直指青州。
而青州是关塞要地,攻破青州,之后便是平坦的北套平原,而此处盛产驽马和粮食,一旦被攻破,就等于大端的后勤军需被人攻占,此后金国可以一路补充消耗的粮草,一路剑指大端的皇城,兵临城下。
因为看出了青州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所以秋君药一开始就让自己的大儿子带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就是怕哪一天自己身体受不了,也能迅速控制住局面。
而金国十几年前被大端夺过几座富饶的城池,战败以后一直蜷缩寄居于狭窄的关阴山山脉之后。国力受到重创的金国,在这十几年里,一直卧薪尝胆,势要报仇,此时竟然想趁秋君药病重,而自己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兵强马壮的时候,联合他国,一同攻打大端。
如今大端的青州城只有秋景明带领的十万大军驻守,而联军共有二十四万,一旦陈列青州城下,青州城破,那么联军取大端皇城便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就是因为实力相差悬殊,所以引鸳和秋景秀这几日才一直焦头烂额,一时间不知道该想出什么招数来应对。
青州只有十万大军,就算现在紧急调配京城军畿处的五万大军、各州城的几万散军,倒也能勉强凑够二十万,但关键就是在于,一旦京城和其余各州城的军队被掉出,万一金国等人趁其他州或者京城兵力空虚,突然变了策略,派几万人改道偷袭,那么此时想要将派出去的兵收回来支援皇城,那就不能够了。
秋君药上位之后,一直奉行自然无为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他也没有刻意地去扩张国土,大端的兵现在尚还沿用他父皇的作战方式,以轻步兵为重,兼有精锐弓弩兵,想要对抗金国以骑兵为主要特点、极其善于突击突袭兵种,确实是差了一截。
如今金国又拉了夜秦、夜楚为帮手,一旦形成以重装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的作战方式,又有那么多的人数优势,如果硬碰硬的话,那么大端简直是被吊起来打,别说是秋景明,就算是秋君药的父皇还在世,以十万军队打二十四万,也绝对打不过,边防线很快就会被联军击溃。
思及此,引鸳只觉头顶都要冒火了,在大殿内走来走去,一方面担忧秋君药的身体,一方面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秋君药,让秋君药费心,两边为难之下,下颌线崩的死紧,一句话也不想说。
但奈何秋景月和秋景秀两个人都是身居皇宫中的皇子,一点儿作战经验也没有,一直在调兵支援青州和不出兵之中纠结,两相争论之下,谁也没有得出一个能说服彼此的结论。
调出京城的军队支援青州,到底会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谁也不知道。
但是金国联军又有二十四万,如果不调遣京城的防卫军队,青州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候,京城照样危如累卵,差别只在于时间罢了。
三人争执一词,但都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也不敢告诉秋君药,让他操劳。
但眼看着天要亮了,到底是引鸳耐不住相见秋君药的心情,先行回了披香殿。
等回到披香殿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上朝的时间,引鸳本来想偷偷吃了早饭再去上朝,但没想到他踏入披香殿的时候,秋君药已经起了。
他半垂着眼皮,懒懒的只穿着内衫,由着来福给他梳头,也不知道是刚醒,还是等了引鸳许久了。
引鸳见此,心中莫名一紧,忙走过去,提着裙摆在秋君药耳边跪下来,轻轻握住了秋君药放在膝盖上的手腕,低声叫他:
“陛下。”
“”秋君药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余光里看见引鸳的脸,忍不住微笑道:
“怎的这几日都回来回的这样晚。”
他温柔地抚摸着引鸳的脸,指尖在擦过引鸳眼角下的青黑时,不由自主地一顿,随即又道:“是朝堂上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
引鸳不想让秋君药操心,于是摇了摇头,鬓边的镶嵌着珍珠的钗饰莹莹,光彩照亮了他此刻面上淡淡的憔悴,而他却浑然不知:“不是什么大事。”
引鸳握紧了秋君药的指尖,半坐在地,依赖地将脸靠在了秋君药的膝盖上,轻轻蹭了蹭秋君药的掌心,语调也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