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自己从病床移动到洗手间,光是下地,他就用了两分多钟。
赏南坐在场外,他看见了傅芜生脸上不停滚落的汗水,看见他扶着床栏颤抖的手臂和发白的骨节,他咬紧的牙关和额角鼓起来的青筋。
以他目前的演技来说,他觉得这样的戏最难演,虽然很多人都觉得用细微隐晦的表情表达汹涌澎湃的情感会更难。
孟冬慢慢挪到了洗手间,摄像机跟随着他的速度,窗外夕阳的光影也在慢慢移动,落在孟冬微微弓着的腰上面。
等孟冬成功挪进洗手间以后,暂留在他背上的光影照在了地上,分裂成了几块不均匀的光斑。
李岩如果能看见,应该会很心疼吧。
幸好,孟冬不是什么骄傲的人,也没什么自我价值去实现,李岩人生的实现就是孟冬的自我价值。
不然的话,光是瘸了腿这一点,就足以击垮一个人。
不然的话,他们分手可能还要更早一点。
李岩给孟冬打来了电话。
“我最近考试挺忙的,学校晚自习要加时长,我可能不能每天来医院陪你了,到时候出院我可能也不能去接你了,你能自己回去吗?”
“可以。”孟冬几乎没有停顿地回答。
他们默契地没再提分开的事情。
赏南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把剧本放到凳子上,想让周立帮自己拿着,一低头,周立正在不停擦着眼泪,“孟冬太可怜了,傅老师演技太牛逼了,呜呜呜。”
那头张星火在喊,“赏南,来,到你了。”
李岩挨了李裨那顿打,之后被120拖到了医院,当晚的急诊因为他忙得不可开交,叫了骨科值夜班的医生下来会诊,医生看了片子,说没什么大事儿,皮外伤居多,但皮外伤也太多了。
他的衣服被护士剪了丢了,阿姨给他擦了身体,换了病号服,他躺在床上,挂着液体,一直没有醒。
护士解不开他手机的锁,联系不上他的亲属,翻书包也只能得到他高中生的身份,其余的没有。
“挂号费我垫了,治疗费等他醒了再说。”进来的护士皱着眉,“学生打架怎么打成这样?”
过了两个多小时,李岩才慢慢醒过来,浑身的剧痛吞噬了他,密密麻麻的疼痛,完全不知道具体哪儿疼,头顶的白炽灯逐渐变得清晰,不再模糊,他扭动着脖子,看见了雪白的床单和薄被,还有许多氧气瓶和仪器他在医院。
听见进来的医生在问护士联系上了他家属没有,又说没交费很多药用不了,不敢用,李岩挣扎半起身。
“我自己交钱,我有钱。”都是孟冬给的,他没用完,就攒了下来,加起来有一千多块钱呢。
“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钱我自己交,能把手机给我吗?谢谢。”
拿到了手机,他翻身下床,摔在了地上,赏南是扎扎实实地摔了下去,克制住呲牙咧嘴的冲动,闷哼一声,护士们围过来,要把他重新扶回抢救床,“你别乱动啊,针都脱出来了,快点按住,我给他重新埋一个针。”
“我明天还要上课,交了钱我就回去。”李岩感觉自己都快疼得散架了,但还是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针眼很小,流了会儿血自己就凝固了。
他从护士站把书包拿走了,“衣服我洗了会送来的。”
少年踉踉跄跄地离开抢救室,有个年纪比较的护士伸长了脖子,“真交费去了。”
“现在的学生都很有素质,肯定不会跑。”
“要不要给学校打个电话?”
“还是别了,别自找麻烦。”
因为做了检查,还有120的费用,加上就有八百多,李岩用剩下的钱在外面药店买了碘伏棉签,红花油家里有,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这段戏的拍摄期间,许圆一直托着腮看着傅芜生,傅芜生感受到她的视线,“看什么?”
许圆点了点自己额头的位置,“您的眉头皱得真紧,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傅芜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我皱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