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朝容也不得不离开乔夕颜的身前,去往马车上。
乔夕颜拽着她,不愿意撒手,还故意装作可怜巴巴地眨眼睛。乔朝容忍俊不禁地拍乔夕颜,笑斥,“好了,阿颜,你再这么演下去,阿姊我说不定真不走了,以后就天天管着你,不让你任性妄为。”
乔朝容这样一说,乔夕颜当即松开手。
乔朝容更是笑,继而认真地叮嘱,“不过,你也别真的太任性了,既已嫁作人妇,合该成熟稳重一些。”
乔朝容话罢,乔夕颜只敷衍地点头。
看到她点头,乔朝容再没迟疑地转身上了马车,只能隔着车帘与乔夕颜远远相望。乔夕颜面上的表情难过,看得乔朝容的心里也十分得不好受。乔朝容避着乔夕颜,默默地擦了擦眼泪,黄倩在旁边安抚她,“夫人放心,小乔夫人聪慧机敏,一定会好好的。”
听了安慰,乔朝容这才稍微宽心一些。
而后,孙策一声令下,“启程——”大军连带着马车徐徐地向前面行进。乔夕颜跟在后面追了两步,扯着嗓子强调,“阿姊,要给我写信啊!”然后,意识到自己并追不上他们,或者说即便追上了,也没有用处,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纵目凝望。
她站了许久,久到寒风喧嚣着吹得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周瑜不忍心,上前来唤她,“阿颜,我们回去吧。”乔夕颜听着,轻“嗯”了一声,语调有几分哀伤。周瑜正想着该如何安慰,乔夕颜突然转过身,粲然一笑地往前跑了两步,拉起身旁的黄婧,雀跃地说道:“走,婧儿,我们去池塘边喝茶去。”
“这冬天的风吹起来最是凉爽了,再喝点热茶,也不会觉得冷。我阿姊不在,我们还能踞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她放肆张扬的模样,就像是在笼中被关久了的鸟雀,倏尔被放出来,展翅高飞着。
周瑜一时愣了愣。
等他再回过神,乔夕颜已经没了踪影。他觉得吃惊,但又觉得有趣地笑着,只能一个人展了展袖袂,从容地信步往县府内走。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最初以为的孙策和乔朝容不在,乔夕颜就会专心地陪伴他,其实是自己想多了。乔夕颜没了乔朝容要陪,还会拉着黄婧陪她。她们白日里会出去逛集市,一连逛了三四天,而后不逛集市了,又在庭院中命人竖了木人,给木人打扮玩。
看到那木人,周瑜才恍然想起,他之前在皖城乔府的后院中也见过这么一个。明明是用来练武的器具,却被套了黑色的布条,还给布条梳了高马尾髻,活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次她们又在弄。周瑜从军营中回来,已经是日暮黄昏。晚霞的红光照耀在两个容貌姣好的少女身上,伴随着少女轻柔婉约的嬉笑声,就像是在欣赏最纯粹美好的歌舞。
周瑜不愿意打扰她们,便安静地站在远处,没有立马上前。
还是她们看见自己,顿时爆发出一阵更欢快的笑声,周瑜才不明就里地靠近过去。他看了看乔夕颜,乔夕颜穿着毛绒绒的兔毛小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十七八岁的曼妙少女,最俏皮活泼的模样,大概也就是她现在这般。
周瑜看着她,心情颇好,转而又看了看她手边的木人。那木人也戴了满头黑色布条的假发,假发同样被梳成高马尾髻。他们还用各种颜色的纸块或者布片,给木人装饰了眉毛、眼睛、耳朵和鼻子。
那眉毛看上去是极夸张的剑眉,眼睛也是不怎么有神的桃花眼,两只耳朵又大又肥,鼻子虽挺,但完全没有形状。
周瑜望着顿了顿,剑眉、桃花眼,再加上她们看自己的反应,他不可思议地反问:“你们这打扮得莫不是我?”
乔夕颜只笑,没说话,还是黄婧努力憋忍着,眉眼弯弯地微微点头。
周瑜见状,眉毛微挑,目光更凝聚在乔夕颜身上,表情意味不明。如果这个木人是指代他的话,那么显然当初乔府后院的那个也指代的是他。周瑜依稀记得,乔府上下,无论男女,每日都要打几百次那个木人,就连乔夕颜也打过,还愤恨地说着,“都怪你,都怪你……”
“你就这么恨我?”周瑜沉吟了半晌,就忍俊不禁地说出这么一句。他无心诘问乔夕颜,也算不上生气,但莫名又有些高兴不起来。乔夕颜看出他的神情不对,立马扯了木人的马尾髻,换了个坠马髻,然后把剑眉、桃花眼换成了柳叶眉和杏眸,同样眉开眼笑地指着告诉,“公瑾,你看,这是我。”
她献宝似的一句,周瑜望过去,装作冷淡了一会,不消片刻便憋忍不住地破颜展唇。周瑜摇了摇头,更上前一步,先是说道:“不像。”而后,在她们摆放了一堆的纸块、布片,还有笔墨旁边,挑选了墨汁,用笔尖沾了沾,接着在那木人的眼睛与鼻子之间点了颗痣,方才心满意足地颔首道,“这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