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夫被孙策这一番弄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既是觉得受之有愧,又是担心该不会这大乔女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治不好,孙策就要杀了自己吧?他诚惶诚恐地反也与在座的四位施礼,诚恳地说道:“宁某一定竭尽所能。”
说着,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堂上乔朝容的身旁,对乔朝容做了个“请”的动作,乔朝容便伸出右手的皓腕,平直地摆在桌案上。随之,宁大夫跪坐下去替她诊脉。
堂上一时鸦雀无声,宁大夫更是听脉听得快要出现幻觉。这大乔女郎的心肝脾肺肾都没有什么问题,脉象有力,往来灵活,唯一有些异常的是,她的脉象是滑脉。所谓“滑脉”,如盘走珠,乃是妇人有喜的征兆。
宁大夫这才放宽心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大乔女郎没有什么病疾,只是怀孕了。宁大夫默默地在心里庆幸完,立马从桌案前站了起来,拱手对乔朝容和孙策,祝贺道:“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母子皆是康健。”
他说完,甚至以袖袂擦了擦额头险些就要落下的汗。
孙策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那一双虎目熠熠生辉地紧盯着堂上的乔朝容,嘴里激动地念念有词道:“好,好,好,容儿她有了我的孩子,这真是太好了……宁大夫,多谢你,宁大夫。”孙策路过上前,双手颤抖着,几欲与宁大夫相握。但就在宁大夫颤颤巍巍准备接受的时候,孙策立马继续往前,到乔朝容身边,转而一把握住乔朝容的手。
乔朝容眉眼弯弯地温柔对他笑。
他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宁大夫见他们夫妻情绪激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说几句。这时堂下的乔夕颜发声了,语气极是冷淡地询问:“宁大夫,还烦请告知,我阿姊现在这样的情形,能否奔波远行。”
宁大夫沉吟了一阵,回答:“作为大夫,自是不建议刚怀孕的妇人如此。但我也是有所耳闻乔氏一家即将搬迁,若以大乔夫人如今的脉象,只要将马车铺得柔软舒适些,途中多做休息,倒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乔朝容与孙策听了,面上更是一喜。
乔夕颜则是幽幽地继续询问:“那倘若不仅仅是搬迁,到达吴郡就安定下来这么简单,而是要随军,一路作战,途径寻阳前往江夏呢?”这跟着孙策一起的路线可比跟着乔公一起的要波折得多。
乔夕颜这样一问,堂上的乔朝容和孙策霎时又神情紧张起来。
宁大夫望望乔夕颜,又望望乔朝容和孙策,末了,坦白而郑重地道:“假使大乔夫人一意孤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随军征战过于奔波,万一有个意外好歹,怕是这母亲与孩子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短暂的走走停停其实还好,就怕一直劳累于往返途中。宁某的建议还是,大乔夫人莫要随军了。”
宁大夫不卑不亢地说完,乔夕颜当即起身施礼,感激道:“多谢宁大夫告知。”接着,唤了周围随侍的下人,吩咐,“请宁大夫下去休息,看看要不要开什么安胎的方子,另外送宁大夫回去的时候,派一辆马车前往。”
等宁大夫走了,乔夕颜方才明确地发表自己的意见,“阿姊、姐夫,你们也都听到了,这随军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既然明日乔府搬迁与大军启程都势在必行,那么,阿姊就随我和阿爹直接去吴郡好了。”
她说到自己的时候,旁边的周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乔朝容则是微微摇头,她并不想与孙策分开。除了是因为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外,还由于之前乔夕颜说过的一句话。乔朝容抓着孙策的手,慢慢地使力,希望孙策可以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决定。
孙策为难地看着她,眼里是无尽的贪恋,但是在这贪恋之外还有心疼与不忍。若是孙策只为自己考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乔朝容离开自己的,即便有危险又怎么样,他有自信可以保护好乔朝容。但是,他不想让乔朝容跟着自己再有任何担惊受怕的时候。经过上一次遇袭,他确切地知道,自己不敢拿乔朝容的一丝一毫出来赌,但凡会有一分危险在,他也决不能让乔朝容涉足。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望着乔朝容恳求的目光,艰难地做下决定道:“要不……容儿你就听从妻妹这一次,随她和岳丈去往吴郡?我的母亲、弟弟还有妹妹也在吴郡,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孙策虽然这样说,可是他眼里那溢出的不舍,混在眼眶的湿润中,越发地凝聚起来,就快变成泪水。他握着乔朝容的手,也是紧紧地用力,不愿意松开。
乔朝容感受到他的动摇,更是情切地反驳,“可是现在,我还并不认识夫君的母亲、弟弟和妹妹,阿爹和阿颜虽然也可以好好地照顾我,但若是午夜梦回,我因为怀胎心里难受,想念夫君了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