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侍女们讲,她受伤的那天,陈武还狠狠地挨了孙策的一顿叱骂,就连周瑜都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凝重。
想到周瑜,乔夕颜的脸上一阵无奈,又是一阵愤恨,牵连着都觉得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起来。她蹙着眉,翻开袖袂,淡淡地瞥了一眼腕臂上满布的白色绷带,转瞬,咬着牙,冷冷地吩咐道:“来人,帮我去请周将军,就说我要见他。”
她说完,当即利索地从廊庑的槛栏上翻身下来,直接快步进了居室。
她在居室里翻弄着什么,不一会儿,那领了命令的侍女就回来禀报道:“二女郎,周将军求见。”
怎么,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吗?
乔夕颜恰好摸索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让侍女去院中的梨树下准备茶点瓜果,接着,也没整理形容,更没特地添妆地就拿着那东西去梨树下会客。
秋冬的梨树枯败一片,干老的枝桠横斜伸展着,既挡不住一丝一毫的风,也遮不住星星点点的光。浅淡的日头远远地照射着,不算太冷,但也万不至于暖和。
周瑜在侍女地指引下步履从容地走过来。他今日穿了一件牙色的袍子,在衣摆绣了金色的银杏,看上去整个人淡泊清雅又隐隐地透着贵气。腰间一块茶白的圆形玉珏,坠着络子和玉珠,走起路来,微微“叮当”作响。
乔夕颜见他几次,他好像每次都打扮得不一样,至少衣裳绝无重复。
乔夕颜静静地看着他,他略略地一拱手,乔夕颜只延邀道:“周将军,请坐。”她话罢,倒是自己坐得比周瑜还快些。
周瑜还要撩了衣袍,平整地展好,方才算真的坐下。
他即使坐着,身形也十分挺拔。乔夕颜则是有两三分随意,背绷得不算太直,人跪坐得也不太低。她一边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重重地放在桌案上,一边不紧不慢地询问周瑜:“听下人们说周将军恰好也想来见我?”
周瑜闻言,看了看她,她的面色有些白,仿佛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看了看她刚才郑重放下的东西,那是一柄银色的小匕首,匕首上还在外鞘间嵌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像是女儿家才喜欢的华丽、袖珍的模样。
周瑜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又不好表现到面上,只波澜不惊地回答:“是。瑜瞧着女郎休息了几日,身体该好一些,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听我说一些话。”
“周将军想说什么?”乔夕颜拿起那精致的小匕首,随意地在木桌上的盘碗中挑选了一颗梨,缓缓地开始削起皮来。
皮经过匕首脱离果肉,有极细微的“沙沙”的声响。
周瑜盯着看了一会,看乔夕颜那双纤白的手拿着匕刃不太和谐地削着瓜果,隐隐地担心她伤到自己,但她又动作颇为流畅的模样。周瑜迟疑了一会,拱手对乔夕颜,诚恳地说着:“乔二女郎遇险,瑜心里万分愧疚。”
乔夕颜听了,手里的动作稍滞,微微地抬眸看他。
他接着往下说:“女郎大概不知,这一事虽然看上去与我无关,但是多少我有责任。我主孙策自乔府一遇,对大乔女郎念念不忘。他见向乔氏提亲,乔公不允,难受万分,我便出了个计策想为他谋得令姐。计策如你所见,便是让陈武出面,假装欺凌,好让你们意识到不得不寻求我主的庇护。只是万没料想此一计策竟会惹来胆大包天的贼人趁虚而入。为此,我自该向女郎请罪。”
周瑜说着,又深深地对乔夕颜作了一揖,还道:“另外,这贼人乃是我吴军的属将,这也是我与我主治军不严的罪过,同样也应就此向乔二女郎有个交代。还望乔二女郎宽恕,若女郎心中实在有怨,只管向我报复回来就是,女郎想如何,无论刀剐还是差遣,皆悉听尊便。”
周瑜一字一顿地说完,方才抬眸,继续去看乔夕颜。
乔夕颜回望了他一会,神情纠结。她感慨于周瑜的坦荡,不用她问,便是主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但即便此事与他无关,乔夕颜心里多少还是有怨愤的。他和孙策的一番欲念,为此谋划经营,却险些害得她这个无辜之人饱受屈辱。
乔夕颜想骂他,不过,忍了忍,没立马说出口,只是沉吟着,话锋一转道:“既然周将军坦诚,我也就不与将军绕弯子了。我想见将军,除了是因为想知晓真相外,还有一事想问将军。”
周瑜欣然,“乔二女郎请讲。”
乔夕颜扭捏了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道:“我想问周将军,若是此时我们乔氏反悔,还想继续当初的那两桩婚约,不知孙将军可还愿意迎娶我阿姊,以及周将军你……是否还愿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