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三十前赶回来。”小花补充道,嘴角含笑,“一起吃年夜饭。”
当晚小花走后,我在阁楼睡了一夜。清晨无雨,我听着北方冬季的呼呼风声醒来。
我在四合院里闲逛,无所事事。到了中午,我把昨天的剩菜热了,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发微信给秀秀,秀秀却说她飞去了海南,陪几位霍家长辈度假,赶在股东大会前拉拢人心。胖子也没空理我,有个老头子手里屯了一批上好的蜜蜡,不轻易卖,胖子准备凭三寸不烂之舌磨叽到他卖。
小花的四合院大得冷清,一个人无聊又寂寞。第二天和第三天我依然在阁楼醒来。第四天大早,我被坎肩的电话吵醒。天津的事情正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尽管最近咳血似乎更频繁,但我心情甚好,洗刷刷出门,在马路上买了糖油饼和豆浆,找了辆共享单车,往潘家园骑去。
我到了胖子的铺子,胖子刚睡醒,满脸喜色叫我去看新货。蜜蜡搁在盒子里,我打开一看,简直被闪瞎狗眼,每颗的成色质地都是极佳。
胖子嚼着糖油饼,见了我的惊讶表情,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胖爷这回值了。”
“值,绝对值。”我叹服道,“难怪你肯耗这么多时间去磨叽那老头卖你。”
胖子的电话响,讲了三两句就挂了,“他娘的,赶紧藏货。”
我和胖子七手八脚把铺子里所有的值钱货都收进地板下的夹层。没多久,就听见铺子外头传来吵杂声。
这一吵,就吵了好几天。京津冀古玩市场的联合大检查,外加治安整顿和扫黑,轰轰烈烈地开始,红红火火地结束。红火一词是胖子念叨的,他自己没有损失,还眼瞅着竞争对手的铺子被检查人员端了几箱货,幸灾乐祸得飘飘然。
扫黑结束后的一天晚上,我和胖子泡着脚看新闻,看到了琉璃孙的名字。
“这家伙当年敢拦路打劫咱们啊哈哈哈哈——”胖子笑得肚腩肥肉都跟着抖,“可算有今天了!”
“可不是么。”我说着,瞄一眼手机,上面有坎肩发来的微信,简单讲了黎簇那边的进展,一切很顺利。
不知道小花那边情况如何,我心想。琉璃孙的几个得力干将在扫黑行动中栽了,按照“一查到底”的办案手法,很快会查到琉璃孙的头上。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大小孙正心急火燎地转移资产吧,但后路被小花堵了,他们只不过是困兽斗。至于天津,秀秀那两个哥哥的场子在联合大检查里被查出了问题,人溜了,地盘没了主子,黎簇趁火打劫,攫夺领地。倘若没有甜头,黎簇是不可能答应听我计划行事的。不过他也信守诺言,占了古玩相关的地盘,酒店产业原封不动拱手让给秀秀,正如琉璃孙曾经答应秀秀的那样。
“瓶仔!”胖子一声喊,把我吓了一下。我回头看,原来是胖子举着手机,接通了闷油瓶的视频。
“瓶仔,天真在这儿呢。”胖子伸手揽过我的肩膀。我凑近摄像头,看到自己的脸和胖子的脸挤在一个小框里。另一个大框里,是闷油瓶的面瘫脸。
“小哥,好久没见。”我打了个招呼。
“吴邪。”闷油瓶的声音传来,黑漆漆的眼睛隔着屏幕盯着我。
“上回我们瓶仔没见到天真,可担心了。”胖子挤着我的脸。
“哦,前几天我住在小花那儿。”我有点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光顾着惦记小花,来北京这么些日子了都没记起来给闷油瓶捎个话。
闷油瓶是坐在车后座跟我们聊的视频,上身西装领带,头发也特别梳过,似乎刚从某个晚宴回来。我们聊了一会儿,基本是我和胖子在讲,闷油瓶在听。闷油瓶旁边的张海客说了一句族长我们到了。闷油瓶嗯了一声,看着我和胖子,说:“年三十我去北京。”
张海客的脸色一下子黑了,我和胖子看得真切,拼命忍笑。
“好啊好啊,我们等你。”胖子说,识趣地挂了视频。
我问胖子,上回跟小哥通视频是什么时候。胖子说就在我们到北京的隔天。我摸出一颗薄荷糖,剥了包装纸,放进嘴里,心里有点儿纳闷——又不是在倒斗,为什么闷油瓶会担心?
“天真啊你的糖还没吃完?带了多少来北京?”胖子问。
“也没带多少……”我想了想,这几天我多待在小花的四合院里,枕头被子床褥等等,都有织物洗涤剂的薄荷香味,闻着舒服,似乎也就没吃薄荷糖了。
直至我准备上床睡觉,小花才回复我,问我睡没睡。
知道我还没睡,又给我打了电话。他飞了美国又飞欧洲,倒时差倒得头昏脑涨,不过因为生意谈得顺利,协议该签的都签得七七八八了,我能听出他嗓音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