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的东西开始多了起来,笔墨纸砚、或简单或深奥的书籍、供临摹的字帖等堆放在窗下的桌子上,俨然一个公子哥的卧室。
郑尘曾经见到过周家那个最小的孩子不情不愿地读书,桌案也是在窗边。他父亲呵斥他顽劣不思进取,小孩子挂着满脸眼泪和鼻涕哇哇直哭,好像自己再学就要死了一样。
当时郑尘觉得这小东西完全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用挨打,不用做苦力,吃饱穿暖,只用装模作样地看看书,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跟那小孩一样过这种生活,可事情真实地发生了。
而且他比那个小家伙幸运多了,他的师父比那小混蛋的好看几百几千倍,也知识渊博几百几千倍,听说祁晨月可是过了乡试、即将参加会试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
可笑那周家大公子,还为跟祁晨月单独吃餐饭那么拼命,而祁晨月却经常伴他读书;周家那小公子,现在应该还是在那又老又丑又固执的师父手底下嗷嗷大哭,而他却有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做辅导。
不管从那一层看,他都赢了。
他嘴角咧开的幅度太大,导致一旁看书的祁晨月转过脸来,皱眉说:“笑什么?”
“没什么,读书很好。”在你旁边读书很好。
祁晨月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欣慰:“嗯,多读书,以后进宫少吃点苦。”
“《明经通问》我背完了。”
“行,下一本吧。”回答淡淡的。
郑尘有些失望。
第一次学会写祁晨月名字的时候,这人明明还摸了自己头,可现在自己背了这么多东西,他却再也没有将手搭过来过。
他喜欢这个人碰自己的感觉,不会像别人那样打他、揪他,不会用刀割他,也不会用烙铁烫他。
不会带来任何疼痛,柔软的,带着淡淡温度和香气的触碰,让他留恋。
他坚持地盯着祁晨月,想让他摸他。
祁晨月感受到这热切的目光,有些戒备地将书放胸口后仰上半身:“干什么?”
“你摸摸我的头。”
祁晨月怔忪了下,继而叹口气,无奈地伸手过来,完成任务似地摸了摸郑尘的脑袋:“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一直这么小孩子气怎么办?你真能成剧本里说的那大反派吗?”
“什么是剧本,什么是大反派?”皇帝他确实当不了,但如果祁晨月需要,他或许可以当那个“大反派”。
“大反派就是那种······”祁晨月望向头顶,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脾气不好,有仇必报,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大概是这样吧。”
这种人明明跟自己背的书中的那些仁义道德的君子理念完全相悖,为什么祁晨月想要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他以为祁晨月给自己看这些书,是要自己成为书里的那种人。
祁晨月偏头看他,绿色的瞳孔清澈透亮:“你听到这些行为,有什么感觉?是觉得爽,还是觉得可恶?”
爽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行为可恶。
为什么别人能随意折辱他,却要要求他以德报怨?温顺服从?
为什么别人可以随便伤害他,而自己不能打骂回去,不能杀死他们?
为什么他不能为了自己想要的用上一些手段,为什么他要放弃他想要的?
为什么,他不可以去努力拥有······祁晨月。
祁晨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还行,看来还是有点反派基因的,没被那群畜生给磨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