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对方毕竟是自己接触反叛军的契机,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信任他的人,池昱犹豫了片刻后,刻意压低了声线,“我还是想要联系防御站的队友,至少也要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危险。”

“果然啊……”蒋余幸其实早就料到对方会说这事。

那日在与陈兴分别后,池昱虽然没再说起过与联系队友有关的话题,但从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态度来看,他大抵也从没有停止过思念自己的队友。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蒋余幸伸手,拍了拍池昱的肩膀,像是上了年纪的老父亲在同自己的儿子做思想工作。

在池昱沉默的注视下,他笑了笑,道,“以前我妻女还活着的时候,只要与她们分开我就会忍不住地思念。后来她们不在了,我本以为这种分享欲会慢慢缓解,可当我意识到自己的碎碎念再也无法得到她们的回应时,这种思念反倒比她们还在的时候更加让我抓心挠肝。”

对方在与自己长篇大论,池昱却听得一知半解,但这种感觉说来古怪,从来都无法理解任何情感的他居然在蒋余幸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悲伤。

并且这种情绪绝非在同情他的遭遇,而是一种……连池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共情。

在对方的故事里,他把自己替代成了蒋余幸,感受到了那缕被死亡所隔开的思念与绝望。

两个人年纪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与看法必然也会有分歧,遂那天他们没聊多久便兀自散开了去。

只是临分别前,蒋余幸忽然喊住了池昱的步伐。

他就站在他的对面,如要分享给他一个任何人都不曾知道的秘密一般,用唇语说着,“我知道一条可以通往防御站的秘密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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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行在逼仄的下水管道内,池昱感觉呼吸困难。

就在昨晚,蒋余幸给他指点了一条连大部分的反叛军都不知道的通路,这是一条安插在地底深处,比他们的地底基地还要更加往下的通道。

也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下水道。

好在中心城早已废弃,这些下水道只有雨天时才会负起一些帮忙排除积水的责任,绝大部分的时候都处于干涸状态。

池昱按照蒋余幸所指的方向潜入地下,起初他所处的空间还算宽敞,够他举着手电筒直立行走,可慢慢的,道路就从两侧收束过来,变成了一条只能供单人爬行的管道。

因为前方有且只有这一条通路,池昱没有多想便俯身钻了进去。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池昱已经在下水道里爬行了有半小时之久,但除了感受到管道比之前更加陡峭的走势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头很痛。

池昱对气味向来敏感,虽然无法分辨气体是否具有毒性,但只要空气里有那么一丝异于往常的味道,他都能轻易察觉出来。

比如此刻,雨水渗透入下水管道的砖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本就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一片令人作呕的腥味。

手电筒的灯光幽幽打亮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管道通路,地下二十米的深度已经足够隔绝所有的声音。

这里好安静,太安静了。

池昱每爬行一步,他外套的拉链都会因撞击管道壁而发出声响,如若动作稍快一点,连关节之间互相摩擦的动静他都能听得清楚,更不要说当他因疲惫而停下休息时,那如心跳般在他耳边突突直撞,由血液流过大动脉的声音。

明明没有任何蛊惑他的东西,但池昱的内心却在这封闭的空间内一点点地瓦解与崩溃。

他恍惚间想起了一场做过无数次的梦,曾几何时,他好像就在这样一个狭窄到连抬头看天空都是奢望的地方,不断地爬行,再爬行。

他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到希望,只能像条可悲的毛虫般,麻木地向前蠕动,然后在那片暗紫色的薄暮下,他看到了汹涌翻滚着的血池,黏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将根本无处可逃的他彻底淹没,吞噬进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唔!”瞳孔骤然放大。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仅仅只是短短一个画面的回忆,却让池昱整个人都因痛苦而挣扎起来。

空间太小,他无法抱团蜷缩,呼吸也混乱不堪,少年只得用青筋暴起的手吃力地按着管道壁,拼尽全力翻过身子仰面躺下,试图大口吸气来填满自己快要失去效用的肺部。

但池昱的应激反应实在是太厉害,明明他的脑袋里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快点吸气”,但他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紧紧扼着喉咙,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

「喂,别死太多次啊?精神承受就要到上限了,我可不想接手你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