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情况的,”承认了自己的缺陷,后面的话也就好说许多,许喃的目光看向男人身后逐渐暗淡的天光,“平时接触的人太多,不太习惯逢人就说。”
一开始对于失聪,许喃会在对方抱怨他怎么老是不听人说话的时候说明,对方往往都是震惊,不敢相信,然后在他每一次失误的时候,跟身边的人说:“唉,人家是个聋子,犯错很正常,多可怜啊。”
他拿错了剪刀是因为他聋,他认错了人是因为他聋,他找错了店是因为他聋,人的一生注定有许许多多的过错,理由千千万万,唯独他,所有的理由都是聋。
犯错的理由是聋,得到原谅的理由也是聋。
很多时候,许喃甚至希望别人指责他,说他就是能力不足,说他不上心,说他性格糟糕,而不是每一次都说:“没关系,毕竟你听不见。”
“你和一个聋子计较什么,关爱残疾人不知道吗?”
“抱歉,我同事他是个残疾人,聋哑人听不见,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和我说。”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他是个失聪的残疾人,大家平时多关心他,多帮助他。”
“长得真好看啊,可惜是个聋子……”
“哇,他好厉害,三连冠军啊,小聋人励志文学了。”
聋这个字,从新华字典上走进了他的人生,成为他的标签,也成为了他身上唯一的形容词。
许喃深吸一口气,却没敢抬头:“今天还是不泡温泉了……”
说完,他掉头离开,后背依旧挺得很直,如同无数次被压弯的翠竹,又一次次重新站直。
余戌怔然,只不过慢了一步,对方就已经搭上缆车先一步下山。
山间的晚风更凉,穿过树林山野,林叶翻飞,猎猎作响,山风透出单薄的浴袍,钻入四肢百骸,连带着心脏也受了凉。
***
此后两天,许喃都没再见到余先生。
对此,许喃有些怅然,但也释然,对方的身份地位和他本来就相差巨大,富家公子哥又怎么缺朋友,就算缺,也不会是缺一个许喃。
一段萍水相逢而已,人生有那么多的萍水相逢。
肩膀猛地被人一拍,许喃被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旭笑嘻嘻地凑上来:“师父,看啥好东西呢,嘴都咧上天了。”
许喃下意识把手机翻面盖住:“你工作结束了?”
虽然只瞄到一眼,但朝旭还是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笑得贼兮兮地:“哇,师父,你这是找女朋友了啊!”
“别乱说。”许喃白他一眼,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我哪有乱说,师父偷偷告诉我呗,我肯定不和别人说,”朝旭嬉皮笑脸地趴在柜台上,“我都看到了,人家说什么不会离开你什么的,我都看到好多次了,天天翻聊天记录,细细回味。”
“哎呀呀,多甜蜜啊!这是哪里来的小甜心哦~”
许喃:“…………”
说来你不信,人家不是小甜心,是大猛男。
“别瞎猜,只是一个朋友,”许喃推开朝旭地脸,“这么闲,就去练一下技术,你看昨天那只小泰迪丑的,差点就被投诉了。”
“哎呀哎呀,师父,你别转移话题,不会是害羞了吧……”
许喃忍无可忍,连推带搡把人赶走,这才重新坐回前台。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八卦的人。
隔着衣服,许喃又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单薄的布料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