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澜时差还没倒过来,本就有些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踩这么久,小腿都是酸的,她抬腕看了看表,借口去洗手间,从觥筹交错的会场走了出来。

露台上的人不多,四月末的晚上,春风习习,空气里缠绵着淡淡的花香,醒神也醒心,程瑾澜甩开高跟鞋,直接光脚踩到了草坪上,没有了高跟鞋的束缚,从筋到骨头都懈下劲儿来,她伸手拆开半挽的盘发,柔顺乌亮的黑发在空中散落开来,遮住了雪白的背,直至纤细的腰身,她松松懒懒地倚着栏杆,看着远处夜空下的弯月,长舒了一口气。

脚步来得无声无息,等她察觉到,人已经到了跟前,两相对望,连空气都静了几分,可这安静下面又压着什么,似是翻滚的汹涌,夹着经年累月的寒,最终汹涌凝结成冰,又重新回归到安静。

邵成泽点出一根烟来,像是老友相见地随口一问,“施燃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程瑾澜拇指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里是十足的玩味,“邵总管得还真是宽,夺权篡位不够你忙?我男人的行程就不劳你操心了。”

邵成泽无声一哂,“我这不是担心程小姐春闺寂寞。”

程瑾澜似笑非笑,“怎么,我要是寂寞,邵总要自荐枕席?”

邵成泽点燃了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烟气缥缈在黑暗中,模糊了染霜的眉眼,“程小姐要是用得上,也不是不可以。”

程瑾澜轻笑出声,听不出任何情绪,“邵总有了佳人在怀还不满足,您这既想劈腿又想当三儿,玩得可够花的。”

“唔,”邵成泽缓缓点头,“毕竟偷着摸着来,会更刺激一点儿,程小姐不是一向喜欢这样。”

这话说得就该拿草坪上的高跟鞋直接砸到他脸上,但是程瑾澜面色如常,姿态甚至比刚才更加放松懒散,她甩了甩头发,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微微躬着腰身,胳膊搭上栏杆,歪头看他,上挑的眼尾里流出的媚丝在明晃晃地勾着人。

“以前我年纪小,不太懂,是觉得偷摸着来刺激些,但是-”她尾音拖长,眼睛转去他腰身下三寸的地方晃了晃,“经历过施燃后,我才知道,长短尺寸,硬度持久度……还是这些更重要,邵总想要自荐枕席,怕是还要看自己够不够格。”

故人重逢就应该晚上,因为夜色能掩盖住很多东西,比如说,黑成锅底的脸,抽搐的眼角,发白的指节,还有……变快的心跳,隆隆的声音如春雷响动。

纯是被气的。

第4章

反正生气的不是程瑾澜,她开心得不行,惹得程瑾川转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程瑾澜划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他,“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有人内伤憋出血需要打120进急诊室了,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程瑾川捏了捏拧成川字的眉峰,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坚定了要把人堵小胡同里,黑打一顿的想法。

程瑾澜到家的时候,程俐淇已经洗完澡了,正在和施燃通视频,施燃在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好,每周六晚上是一大一小的固定通话视频时间。

程俐淇管施燃叫“施爸爸”,不是“爸爸”,多出了一个姓氏来,程瑾澜没有和程俐淇特意解释过,但程俐淇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不同,她知道施燃不是自己的爸爸,不是因为她不姓施,而是施爸爸每次回来,从没有在家里留宿过,爸爸妈妈是要睡在一起的,就像小舅舅和小舅妈那样。

程俐淇正在和施爸爸分享自己的小秘密,看到妈妈进来,先和施爸爸小声地嘘了下,让他帮她保守秘密,然后才转过头去,脆生生地叫了声“妈妈”。

程瑾澜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屏幕里的人打声了招呼,让他们继续说,她去卸妆,不扰了他们的秘密分享时间。

程俐淇和施燃已经说得七七八八,只是又拉钩盖章确认了一遍,施爸爸不会和别人说起她和沈初七的秘密计划,施燃保证会守口如瓶,程俐淇给了施爸爸一个大大的飞吻,拿着手机跑去找妈妈。

程瑾澜把手机靠在乳霜的瓶罐上,和施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邵成泽回来了?”施燃问。

程瑾澜按卸妆水的手一顿,“你消息还挺灵通。”

施燃刚要说什么,程瑾澜对上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窝在那鸟都不带拉屎的地方不回来了?”

施燃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点破,只问一句,“你需要我回去吗?你如果需要,我现在就订票。”

他问得认真,从眼神到语气,程瑾澜从昨天就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攀到了顶峰,她拿化妆棉盖住发涩的眼眶,也掩住自己的失态,回施燃,“不需要,你好好搞你的研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