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如今不敢看贺熙朝,只敢垂着头,去看光可鉴人的青砖上贺熙朝的倒影。
从前沈颐不自认身份时,若无其事、举重若轻,贺熙朝这段时日每每想起,只觉对方心机深沉、薄幸寡情,可如今看到他仪态尽失、卑微至极,不仅未感到丝毫快意,反而有锥心刺骨之痛。
当年墙头马上、月下花前,每一日都是欢愉快意,怎么就到了如今这一步呢?
说了这许多话,二人都有些无力,不大的宫室也慢慢沉寂下来。
“我第一次见你,如今回想起来应当是在金陵。”贺熙朝忽而道,“那日赵之焕在玄武湖畔设宴为我和沈临践行,远远地就见一高挑身形,凌波起舞。当时赵之焕已经知道我要带你回去,就起哄让我作诗叙情。”
贺熙朝起身,在他身旁蹲下,“我虽不擅诗赋,可我当时满脑子只有一句诗。”
彼时正是白露,年少的贺熙朝被同僚强灌了半壶金陵春,怔怔地看着湖面上翻飞身影,喃喃念出开蒙时便学过的诗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长安少年虽已满目沧桑,眼中纯挚仍未有半分更改,他擦去眼前人面上泪珠,轻轻将对方按入自己怀中,柔声道:“别哭了,听话。”
宛如当年。
第三十三章 天涯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