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都是你干的好事!

“等我一起。”

周光赫真怕水琅自己开个车就去了,“我尽量调休。”

“你不用勉强。”水琅抱着两袋钱,想坐到床上,想了想,又看向他,“把你的铺盖卷打开一下。”

周光赫:“?”

盯着水琅看了一会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怕脏了她的床,所以要放到他的地铺上数钱。

周光赫从柜子后面,拿出卷好的凉席,平铺在地上,接着打开柜门,将褥子被子都抱了出来。

“褥子就不用铺了,我坐在凉席上正好。”

周光赫还是将褥子铺得整整齐齐,“春末寒气,不能小瞧,地上凉,你不要掀起来。”

动作都被他预判了。

水琅穿着袜子走到地铺上,盘腿坐下,刚把牛皮纸袋放下,就看到他开门走了出去,愣了一下,嘴角掀起。

袋子里是整整一万块,分毛不差。

水琅数好之后,倒在钱堆里,长舒一口气。

小金库又加了一万,明天知青办还有七千八百块,邹家另外还有一万块。

即便不算明天的,现在已经是一个妥妥的富婆了。

要是不知道后面走向,在这个年代赚这么多钱,肯定就踏踏实实躺平了,觉得这钱真的可以用上一辈子!

毕竟房子不要钱,去医院,大部分医药费都是单位报销,小孩子上学也只要几块钱一个学期,有了城市户口,还有固定口粮,一块钱就能买好几天的菜。

一万多块,真是花都花不完。

水琅躺在钱堆里,闭着眼睛,尽情享受这短暂的踏实,短暂的快乐。

再一睁眼,万籁俱寂。

弄堂里的猫儿,突然叫了一声。

水琅动了动,鼻尖传来钱的味道,思绪逐渐回归。

“醒了?”

“!”

“吓我一跳!”水琅看着坐在书桌前的人,“怎么不开灯?”

周光赫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柔和不刺眼,转头看着钱堆里的水琅,轻笑出声,“你现在的样子,比那天抱着咸鱼,还像年画上的福娃。”

“那些腊货,就吃了一次腊肉,咸鱼还没尝过呢。”水琅坐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突然咂吧起嘴巴,“被你一说,很想吃一点咸的东西,现撕的帕尔玛火腿,配上红酒,吹吹夜风,再吃块蛋糕”

“蛋糕有,火腿没有。”周光赫蹲下,将凉席上的钱一张张收起来,“红酒没有,但有黄酒,白酒,黑啤,晚风也可以有,还没到十二点,出去坐坐?”

“出去?”

水琅拿起床头柜上的罗马表,指针刚好到十一点整,“你是说天井里?走,白酒就不喝了,喝点黑啤。”

周光赫将所有钞票全部放进牛皮纸袋里,交给水琅,“你先把钱锁起来,我去准备。”

鲜花水果蛋糕,黑啤,花生,午餐肉罐头,青橘,黄杏。

一篮子拎着穿过弄堂,来到最后面一幢三楼晒台。

水琅左右看着,夜晚的梧桐里,屋顶鳞次栉比,家家户户晒台上晾满了夜间洗好的衣服,空气里传来去污粉与肥皂的香气。

鸽子蜷缩在楼顶沉睡,月季,杜鹃,水仙,蝴蝶兰,海棠在偷偷绽放。

“这里没人住?”

“我发小的家,搬走了,待修缮。”

“梧桐里居然还有露天楼梯,怪不得在最后一排。”水琅站在空旷的晒台上,看着一排没人精心细养,在花坛里自然生长的花,这些应该是头几年,同样是被盖了帽子,才丢弃在这个没人住的地方。

“冷吗?”

“不......”

水琅愣在原地,看着屋里摆了一圈爱心形状的蜡烛,斜顶老虎天窗只剩下木框,夜风吹进来,烛火轻轻摇摆,就像是在为她庆祝生日,跳舞讨她欢心,“你......哪来这么多彩色蜡烛?”

比晚上的生日蛋糕蜡烛粗,几乎与商店里卖的白蜡烛差不多粗细,但没那么长,只有一半。

更让水琅惊讶的是地上的形状,这个图案,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一旦出现,就会遭受批判,即便去年接连发生了大事,今年有所好转,但是,爱情的任何相关,外国电影,唱片,文学,依然被禁止着,拥抱都是羞耻。

这样的羞耻,更不应该与思想根正苗红的周光赫有半点关系。

“我找蛋糕店的营业员多要了几盒,融了重新做的。”

周光赫站在烛光里,耳后发热,幸好这里没有电灯,“再吹一次蜡烛?”

水琅走进阁楼里,指着地上的爱心,“吹这个?”

“不是。”周光赫被逗笑了,浑身不自在与尴尬褪去了一半,掏出火柴,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端起来递到水琅面前,“许愿?”

半圆月亮高悬在老虎窗之上,月光笼罩窗内的阁楼,与地上烛光交辉相应。

水琅站在月光里,微闭双眼,双手合拢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烛光摇曳在周光赫脸上,显得他的骨相更是惊人的完美。

水琅一睁开双眼,就被他的脸惊艳一瞬,心跳慢了半拍,怔怔盯着他看。

蛋糕蜡烛燃烧了一小半,往下滴着蜡油。

周光赫提醒,“吹蜡烛。”

“呼——”

水琅吹得很急,灭了之后,不自在拧了拧衣角,“你来切。”

周光赫将蛋糕放在旧椅上,先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被单,罩住旁边的旧单人沙发,“坐这里。”

水琅走过去坐下,接过第一块蛋糕,一朵粉色的花,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一枚腌制的樱桃,嘴角笑出梨涡,“第一块给我?”

“晚上的蛋糕,你把自己放在最后面,现在该是第一块了。”周光赫切了一块小的,上面没有水果,没有奶油花,只有水琅两个字。

“没想到一天吃了两个蛋糕。”

水琅的脸上很少出现明媚的笑,一旦出现,便像是昙花一般,让人心动,魂牵梦萦,再也忘不掉。

周光赫定睛看了很久,“喝酒吗?”

“喝。”水琅品尝着奶油,“黑啤配蛋糕,怪出新意。”

周光赫将啤酒瓶盖子打开,倒入带来的搪瓷缸子里。

水琅举起搪瓷杯,看着上面写着“工人有力量”的标语,奶油蛋糕与爱心蜡烛,营造出来的氛围,让搪瓷茶缸,废旧的晒台,脱落的墙皮,油漆斑驳的椅子,凹陷的旧沙发,缺失玻璃的老虎天窗,都变得浪漫动人,“这个生日,谢谢。”

周光赫与她碰杯,“祝你平安健康,顺遂好运,得偿所愿。”

水琅笑意几乎弥漫整个房间,喝了一口黑啤,解了奶油的腻,剩下麦香萦绕在舌尖。

好喝!

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慢点。”周光赫放下杯子,低头剥着一颗青橘。

“周光赫。”

柔软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周光赫心脏一阵颤栗,看着突然凑近的精致小脸,久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你会不会唱歌?”

水琅敲了敲脑袋,“我在说什么傻话,现在唱歌,得被邻居们从床上跳起来骂死吧。”

周光赫将剥好的橘子,连橘子皮一起递给她,起身走到角落,打开破旧的五斗柜。

“嗡”

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震人心弦。

水琅惊讶看过去,“这是,吉他?怎么还有这东西!”

随即,更让她惊讶的歌声响起。

吉他的音色一般,但他的音色却非常出色。

并非低哑情歌适合的磁性,也不是时下军歌的浑厚有力。

是阳光。

传进耳朵里的那一刻,心底像是被阳光穿透,四周亮了起来。

周光赫唱起歌来,没了平时气质里的沉稳,像是变回了少年,饱满明亮,具有治愈力。

不是润物细无声的陪伴,而是瞬间驱散击碎忧郁怨怨,低落失望,一切负面情绪。

听者会忍不住想跟他一起扭动肩膀,摆手歌唱。

生出一种,相信世界,未来,每个人,都是美好的,充满善意的美好。

水琅脸上的笑糅杂了多种情绪,震惊,惊艳,感动,想笑,还想唱,但是不会,他唱的是德语!

“wenndueinmalgeburtstaghast.”

“machichesdirs.”

周光赫眼里闪烁柔和的光泽,笑看着水琅。

水琅享受着歌声,表情沉醉,身体微微摇晃。

“dawerdenwirdannbeideinsgroesstekaufhausgehen,dagibsdiesstensa,undallesindfurdich.”

“这是你说的。”

水琅听到第二遍,打断他,看着周光赫惊讶的眼神,得意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句意思是什么吗?”

周光赫停住拨弦的手指,“你懂德语?”

“不懂。”水琅笑道眉眼弯弯,“但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去最大的商店,那里最好的礼物,全都买来给你,对吧?”

吉他再次响起,周光赫笑着唱道:“oh,dakannstdula,dennzahlentuich。”

水琅听了,笑得更开心了,这句是说,你笑着,我会买单。

他唱这句的时候,音色跟之前的少年感又不同,多了平时的可靠,有了力量,还多了一些,像是吃了蛋糕一样觉得甜,让人想沉溺入迷的东西。

溺爱。

“你为什么会唱这首歌?”水琅看着他,“你在哪里看过这部外国电影?”

《英俊少年》这部电影出来的时候,全国已经进入非常时期,几乎没有一家电影院敢播放。

周光赫将怀里的红棉吉他,放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爱心蜡烛,什么话都没说。

水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不得光的爱心蜡烛在阁楼里,肆意燃烧,喉咙突然发涩,心境却逐渐相反,整颗心慢慢随着蜡烛,融化成了一条小河,有鱼在河里面不断地吐泡泡,“另一首歌,两颗星星,你会唱吗?”

“还想听?”周光赫诧异,“你不怕邻居出来了?”

水琅端起啤酒喝着,“你不怕,我就不怕。”

周光赫转身将吉他重新拿起来,拨弦,具有穿透人心的歌声再次响起。

水琅手里的黑啤已经见了底,只剩下仅能覆盖住杯底的浅浅一层,随着她闭上双眼,轻轻摇晃。

阳光般饱满温暖的歌声,让人打从心底陶醉。

爱心蜡烛的温度,即使夜风倾袭,丝毫不觉得冷。

周光赫紧紧盯住水琅微醺慢慢泛红的小脸,看着她身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