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吃。”
时南絮听到珀西似是有些低沉落寞的嗓音,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母亲在的时候也经常亲手给我烤蛋糕和饼干。”
可莎拉夫人病逝了。
看着珀西这副模样,时南絮突然想起了前不久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被遗弃的孩子最终会像一条孤独的幼犬一样趴在母亲的墓碑前悲泣。
此时此刻的珀西,就很符合那句话里的幼犬。
但如果时南絮要是知道这是天国里最年长的天使的话,只怕会忍不住把杯子里的红茶泼到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
时南絮以为这个父母双亡的贵族青年哭了,起身准备去给他拿擦眼泪的手帕,却不知道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愣愣地往前摔过去。
见自己要摔到了,面前原本安静坐着的青年也起身拉住了她。
失去平衡的感觉让时南絮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东西,但似乎按在了珀西的手臂上,掌心还传来点皮革和金属硌手的触感。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的时南絮这才有时间去看自己手心按到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就看到了两条黑皮革带子勒在珀西劲瘦有力的上臂,勾勒出了蕴含着力量感的线条,还给这位忧郁的青年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时南絮这才惊觉,这哪里是什么病弱忧郁贵族青年,看他这手臂上的线条感觉都能去斗兽场和狮子一决高下了。
但并没有乌列尔那样强悍,线条很流畅优美。
秉持着贵族礼仪的珀西并没有抱时南絮多久,见她站稳后就十分矜持守礼地收回了手。
时南絮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抿了抿唇轻声问他,“诺曼特先生........您看起来似乎并不像经常生病的样子?”
俊美优雅的青年正在整理衬衫袖口上的褶皱,听到少女的询问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望着她,不像是在看普通人,倒像是在看自己等待许久的心仪的姑娘。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父亲母亲在的时候,我经常去猎场打猎骑马。”
言下之意就是之前还是会经常锻炼的,但父母双亡后就心如死灰不想动,随便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这个话题又绕到了人家凄惨的经历上去了,见状时南絮连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您手臂上佩戴着的是什么?”
路西菲尔顺着时南絮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灰蓝的眼眸弯出了十分好看的弧度,柔声为她解释道:“这是袖箍,用来控制衬衫袖子的长度。”
至于大腿上绑着的衬衫夹,现在就给她讲的话,恐怕会吓到她。
似乎是怕时南絮理解不了,路西菲尔还抬手指了指少女纤细的腰间系着的东西,“这东西跟腰封是差不多的东西。”
都只是服装的配饰。
临近夜晚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迈尔逊先生终于回来了,找了珀西一天的诺曼特家族的管家也被迈尔逊顺带着领了过来。
在看到安然无恙的青年时,头发胡须都是银白色的管家险些痛哭了出来,但看在外人的份上,还是勉强维持着贵族管家的礼仪和淡定。
离开前还郑重地向时南絮和迈尔逊道谢,送上了一袋子的银币。
加百列最近发现教堂前来聆听圣歌的信徒里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他总是在每天午后临近傍晚的时候出现。
隔着人群,台上衣着厚重庄严的神父湖蓝的眼眸对上了这个贵族青年灰蓝忧郁的眼睛。
见神父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矜持礼貌的青年对他礼貌性地微笑。
加百列无声地移开了目光。
教堂里的贵族夫人们时而会议论起这个青年,说是前不久失去父母的诺曼特家族里的少爷。
诺曼特家族自从失去了诺曼特公爵后,虽然家族的继承人承袭了爵位,但曾经风光一时的诺曼特家族已经隐隐有没落的征兆了。
起初加百列以为这只是一个信仰神明圣洁辉光的无助青年,直到他发现这家伙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唱诗班领唱的少女,他这才意识到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但神主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驱逐他的想法。
既然神主没有拒绝她信徒的靠近,身为神明信使的加百列自然没有理由把他赶出教堂。
可是加百列想不通,神主为什么会准允一个如此脆弱不堪的人类靠近她。
甚至这个家伙还会每天都带来了一束白玫瑰,纯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清透的水珠,一如接受花束的少女脸上明媚柔和的笑容。
冰冷的十字架被五指狠狠地按进了掌心,有些硌手。
但加百列却毫无所觉,直到看着少女轻盈灵动的身影跟着那个贵族青年离开后才缓缓松开手。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的刻痕出神。
空旷的教堂大厅突然响起了时南絮清脆的声音。
加百列猛地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看到背光而站的少女朝着自己挥了挥手,笑着同他告别。
“神父大人,我去看看东城区的孩子们还有莉娜小姐。”
路西菲尔的目光在加百列握得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上萦绕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然后才礼貌疏离地朝他致以告别的笑容。
成功捕捉到了向来慈爱悲悯的神父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之色。
路西菲尔心底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很早就同加百列说过了,他们这些天使都是同类。
只要一天不能够得到神主的爱和注视,他们的灵魂就一天不能够安静下来。
时南絮带着珀西赶在太阳落下前到了东城区,打开木门的时候,一楼向来聒噪的孩子们都不见了,只有上层的阁楼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小阁楼是莉娜居住养病的地方,因为阁楼顶上有个天窗,夜晚打开的时候就能够看到漫天星辰,平时空气流动也好些,有利于莉娜养病恢复。
一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时南絮就直接松开了身边珀西的手,直接往三楼的小阁楼赶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奄奄一息的莉娜,平时活泼好动的孩子们都趴在她的床边抽噎着哭泣,而且似乎是怕惊扰到昏睡失去意识的莉娜,他们都自觉地放轻了哭泣的声音。
以时南絮的角度,只能看到孩子们纤瘦颤动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