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朝廷武侠(夺玉)完 拨正

开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春雨绵柔的时节,一辆四角缀着银铃的马车在锦衣卫队的护卫下,一晃一晃地离了京城北上而去,前往邻近北域边界的津州城,随行的还有五千精兵。

虽然马车里已经垫好了厚实的软垫,但时南絮还是被颠簸的有些难受。

正在她身畔翻阅暗卫送来的信笺的江慕寒侧目,看到了时南絮脸色有些苍白,虚弱地倚靠在马车壁上阖眼休息。

时南絮闭着眼静静地想着,这马车真不是寻常人能够坐的习惯的,胃里时不时就翻涌一阵,提醒她有多难受。

江慕寒顺手就放下了手中的信笺,将时南絮揽过来抱进了怀中,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肩头休憩一会。

行至一处驿站,江慕寒下令停下休整片刻。

被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南絮脸色已是有些青白了,到用午膳的时候也是胃口奇差,食不下咽。

四喜熟稔地从随行的行礼中取出了落梅斋买来的山楂茯苓糕,送到了时南絮面前。

时南絮也只是脸色蔫蔫地随意吃了几口,也算是垫了垫肚子了。

江慕寒虽蹙着眉看了良久,却没说什么。

在河畔灌水的时候,时南絮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抬手抚过耳上戴着的明月珰,似是在整理自己的鬓发。

因为顾及时南絮的身子,所以此次行进的速度并不似以往江慕寒纵马奔波那般快,时不时就会停下来歇会。

是以等到一众人抵达津州城的时候,已是四月下旬快要步入五月了。

得了信,知道京城皇宫里的督主携了夫人家眷亲自前来津州城,津州城的总督天还未亮就已经等候在了城门处。

远远瞧见了马车的影子,携着一众津州城官员快步迎了上去。

“督主大人!”

自车帘后探出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腕间缠着一串玉白色的菩提珠串,而后显露出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来。

听到有人在唤他,江慕寒淡淡地扫了一眼,颔首算是听见了,随后便柔声朝车帘后说道:“来。”

说着江慕寒还伸出了自己的手。

时南絮将手置于江慕寒的手心里,随后一个牵扯的力道,再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江慕寒抱在了怀里,他还一扬手用自己玄色的披风盖住了她。

还未等众人看清江慕寒怀中人的面容,江慕寒就已经神情漠然地问道:“可曾安排好住处?”

“本督的夫人体弱,舟车劳顿,需得休息片刻。”

总督的注意力方才还在那凝了霜雪般的皓腕上,此刻听到江慕寒冷淡的嗓音,瞬间回过神来,“回督主,已经安排好了,我这便吩咐人带着大人前往住所。”

在前往居所的路上,众人的心神免不了落在时南絮身上,忍不住猜测这督主夫人该是何等的容颜和多柔善的性格,才能够让江慕寒这种阴鸷狠辣都心甘情愿地事事以她为先。

时南絮靠在江慕寒的胸前,眉眼间尽是虚弱之色,嗅着他身上的冷香,疲倦席卷而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众人安顿收拾好,已是日落中天了,天际是如血般的残阳。

时南絮就是在傍晚间苏醒过来的,珠帘外候着的侍女听到里间的动静忙拨开帘子进来了。

这侍女是津州城总督一早便安排好的,乍一看到窗边亭亭而立的人都愣神了片刻。

轩窗旁的桌上摆着一盆君子兰,稀疏的光影和残阳的余晖洒在时南絮的侧脸上,一如入了画的仕女,温婉清丽。

时南絮听到帘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循声转过身来。

小侍女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督主夫人生得与他们津州城的人有些不同,是北方边疆少有的温婉如水,那眉眼就好似是拿上好的青黛笔墨描摹而成的。

让人呼吸声都不由得轻了几分,生怕惊动了这般恬静安然的人。

“你是安排来照顾我的侍女吧,督主呢?”

时南絮眉眼带笑地开口时,画中人便入了世灵动了起来。

侍女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回夫人,是了,督主和大人在书房里议事。”

时南絮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既然如此,你便带我逛逛这处院落吧。”

侍女笑着应好,领着时南絮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江慕寒给这津州城总督来过信的缘故,他知道时南絮性子喜静,于是这院子就坐落在不知哪里的一处山脚下。

背靠青山,面环溪流潺潺,林中不时传来鸟鸣清啼,呼吸间都是山野的林木清气。

时南絮穿过回廊,走到了宅子外,抬眸望着坐落在云雾中的青山,问道:“这是什么山?”

“回夫人,此山因着早年的山顶的一处寺庙,名为紫云山,那山顶的寺庙叫紫云寺。”说起这个侍女稚嫩的脸上都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早年间还没有叛军作乱的时候,这紫云寺香火十分鼎盛,待嫁的姑娘们最喜欢去那寺里求得自己与心中的郎君相伴一生。”

然而往下说着,侍女的声音就有些低落了,“只可惜这几年听闻虎岩山中有叛军,连带着这紫云山,百姓们都不敢去了,于是山顶上的紫云寺也就破败了,寺院里头的和尚们也都走了。”

时南絮抬首,望着那山顶上于云雾间若隐若现的寺庙建筑,轻声感慨了一声。

“倒是有些可惜了。”

夕阳西下,红雾弥漫,炊烟袅袅中,林间惊起一片飞鸟。

马蹄踩过一处水洼,溅起了污浊的水珠,却又迅速消失在土壤中。

而就在这繁茂的林中,匆匆而过一道趴伏在玄色骏马之上的瘦削身影,似矫健的黑豹迅速掠过。

江念远压低了身躯,几乎紧贴着马背,手上紧紧握着缰绳纵马前进,脸上佩戴着的银纹面具纹丝未动,面具下的面容脸色冷淡。

他在箜篌门中已经耽搁了许久,也不知如今京中的小姐如今可还好。出了箜篌门之后,酥云说她又旁的事需得处理,于是两人就此别过。

是他大意了,被多年未见一朝重逢的血脉亲情冲昏了头脑,未曾看出阿弟江慕寒的算计。

原本两月的路程,却缩减到了一月有余。

日夜策马奔波的江念远总归是在一个夜里赶回到了京城中,他仰首看了眼紧闭的城门,翻身下马借着轻功直接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城墙。

月夜下只能在屋檐上见到一闪而过的黑影。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江念远就已经站在了小院门口,院门前的树依旧屹立着。

可推开门扉后,却是早已人去楼空。

按在木门铜环上的手倏地一下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就在江念远准备转身离开前往皇宫,准备寻到江慕寒当面对质问个清楚时,院墙上传来咕咕的鸽子声。

江念远抬首,只见熟悉的信鸽飞起停驻在了自己的肩头上,脚边捆着的信筒有些不同。

他伸手取下了里面的信展开。

是时南絮娟秀的字迹,只有六个字。

津州城,虎岩山。

已然说明了自己的去向。

时南絮在这津州城待了两月有余,这两月里鲜少见到江慕寒的身影。她知晓他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布兵准备剿灭虎岩山中的叛军。

在这津州城中,她也算是见识了和京城还有南边都不同的风土人情,只是过了几日江慕寒就将她身边的那个由总督派来的侍女给换走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七月酷暑,正是天气燥热的时候。

四喜发现夫人近日也不喜欢动弹了,很多时候都是趴在凉亭的石桌上乘凉,或是坐在树荫下拿了刻刀,寻了许多颗木珠子不知在刻些什么。

七月二这日,四喜明白这段时间夫人都在忙活什么了。

月初的夜月如钩,悬于漆黑的夜幕中。

便是在紫云山里的宅院里,远远都能看见远处的火光冲天。

那是传闻中藏有叛军的虎岩山,江慕寒今日率领五千精兵进山剿灭叛军。

可传来的消息却是不大好的,今日有许多锦衣卫都围着守在宅院外头,说是江慕寒吩咐下来的,勒令他们定要护好夫人周全。

前来禀报清剿叛军情况的指挥使告诉时南絮,说那津州城的总督早已叛变,与京中的兵部尚书互通。

哪有藏在虎岩山的叛军,不过是私自在山中练兵的幌子,想要将津州城叛出,不受朝廷管束。

还以此为由,想要骗江慕寒进那虎岩山,来一招瓮中捉鳖,再美其名曰这东厂督主死于叛军作乱,便可粉饰太平了。

所幸江慕寒早早地便猜测出来两人的互通之罪,先一步下手,生擒了那津州城总督,虽然先下手为强,但还是受了些伤。

这夜时南絮等了许久,任由四喜劝着她回房休息好几次,依旧提着琉璃灯立于回廊处等江慕寒回来。

一直等到夜深时,通身全是血气的江慕寒才步履匆匆地回来,撤下了守在院旁的锦衣卫,让他们回住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