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实没有料想到,长乐能够为时南絮做到这一步。
良久,酥云忽然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且放心去那点朱门罢。”
时南絮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眼上还敷着浸透了药的绸带。
也不知是不是那山中大夫的土药真起了几分效果,时南絮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够隐约看出些许光影。
虽然还是看不清楚的,但至少能够看到光影的区别。
“小姐,你醒了?”
身畔似是来了个黑影,遮住了帘子外若隐若现的光,约莫是昨日院中的那几位侍女。
她搀扶起时南絮坐起后,仔细伺候着她洗漱完。
都洗漱完了,长乐还没来。
“长乐呢?”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时南絮是在说昨日那个冷着俊脸的玄衣公子,随即道:“酥云姐姐同我们说,他今日去镖局了。”
镖局?
时南絮秀眉微蹙随即松开。
也是,长乐那一身武学功夫在京中无处施展也是浪费了。
晨间,时南絮由侍女搀扶着在院中逛了逛,便想起了昨日酥云同自己说的,可以去脂粉铺子里玩,就由侍女领着自己去东长街上。
正在街上走着,远远地忽然传来了阵阵铁蹄踏过的声响。
原是不远处一列锦衣卫骑着骏马,不知又要前去何处捉拿官员。
还有人的厉喝愈发靠近。
“督主办事,清道!”
街上行人顿时人心惶惶,却迅速散开站在了街道两侧。
侍女忙搀扶着时南絮往一旁的零嘴铺子里走,却有些来不及了。
为首的墨色骏马背上坐着位貌若好女的男子,身穿罩了红纱的藏青色蟒袍,手执缰绳,眼尾一颗泪痣显得那秾艳的眉眼顿时活色生香了起来。
只是眉眼昳丽,却看着有些凉薄寡情。
时南絮听着那乱糟糟的马蹄声,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该往何处躲,正要询问侍女,却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似是被挡住了。
街旁亭亭玉立着的少女下意识地扭头,却忘了自己已是看不见了,只能感觉眼前似是有个人,带起了一阵带着柔而不媚的香气。
时南絮身边的侍女已是被吓得噤了声。
原来那眉眼昳丽的督主寒衣不知何时,收拢了缰绳防止伤到人,此刻正骑坐马背上,腰佩绣刀,垂下凌厉的凤眼淡淡地看了眼时南絮。
江慕寒居高临下地垂眼扫过眼蒙白绸带的少女面容,眼尾的红痣似滴了血一般。
方才远远看来这少女窈窕细致的身形有些熟悉,尤其是那一眼便觉细软的腰肢最是夺目,如今仔细看来,原是昔年在梁城见到过的闺中小姐,也不知为何来了这京城中。
她正仰首,神情有些脆弱的茫然。
少女白皙的额前挂着一枚碧玉额饰,眉尖若蹙,倒像个年画美人一般。
江慕寒收回目光,凌厉的眼神看过她身畔的侍女,陡然弯了弯色泽略显苍白的唇,顿时将侍女吓得面如土色,可他却好似因为吓到人后心情好了许多一般。
锦衣卫队的指挥使战战兢兢地纵马来到江慕寒身畔,问道:“督主,今日那卢侍郎.....”
显然是在问他还要不要去捉拿那人。
江慕寒不答,只是调转了马头,纵马往前继续驰骋。
目标明确,便是不说也很明显是要做什么了。
指挥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今日督主的心情似是好些,想来捉拿而来的卢侍郎,应该能少遭些罪。
“姑娘,还望莫要介怀。”
要随行前往江慕寒身边的指挥使离开前,低声同面色惨白的侍女致歉了一声,便离开了。
说来也是巧,也不知这是谁家小姐,如果那眼睛能够看见的话,只怕是会被督主吓到花容失色。
若是再重些,指不定回到家中就得大病上一场。
督公明明生了张秾丽如此的脸,在京城中却向来是用于止儿夜啼的“好名声”。
感觉到那道黑影离开了的时南絮有些疑惑地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侍女这才回过神来,颔首低眉道:“回小姐,是锦衣卫队的指挥使在办事呢,咱们可千万别多问。”
都这么说了,时南絮自然也生不出什么好奇心了。
指挥使还从来没见过督主能对哪家小姐这般和颜悦色,心中虽是好奇,但面上却是半分不敢过问。
但江慕寒向来最是善于观察人心,自然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好奇之色,秀气眉下的一双凤眸微抬,笑了起来,“不要给本督主做些麻烦事。”
与他这等臭名昭著的阉人纠缠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幸事。
时南絮却是没想到这夜里,长乐才养好了伤,便胆大包天到夜探了皇宫。
足尖无声地踩在琉璃瓦上,檐上身影如一只隐匿在夜色中的黑豹,长乐蹲在这传闻中阉人的檐上,握住了心口处挂着的那枚檀木珠子。
仿佛这颗珠子还残留着时南絮赠予他时的温度。
时隔多年,他又再度戴上了象征着影卫身份的银纹面具。
并非他未曾选择易容术。
易容术是魔教中人所用的,正派素来是看不惯这种邪门歪道,是以也只有魔教弟子才会易容术。
指尖无声地揭起了一片明瓦,显出了殿中景致。
檐下的屋内点着宫灯,忽视殿中朦胧的光影和拉长了的人影,倒像是青天白日一般。
然而在看清屋内抬手褪下玄色披风的人面容的一刹那,长乐的脸色变得煞白如雪。
蓦地,殿中响起了一声含着森冷杀意的厉喝,伴随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银镖。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