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含霜。”知晓落入圈套的诸葛辞当即接通了原含霜的私人频道:“全星网都在关注你那边的情况,指挥屏里显示主控制室里还有一个敌对范围,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了。”耳麦对面沉默了良久。
切断通讯后,原含霜看向主控制室内其他几位。其中第三军团的成员都特别懂事,点头哈腰就主动从控制室里退开了,离开的时候还顺带拉走了自己几个神经大条没反应过来的同事。只有广雾燃一直拎着光剑,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等原含霜转向他,广雾燃忽然道:“轩辕晟赛前想退出皇储争夺赛,后来被女皇派的人下了催眠限制,强制进行比赛。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一路上过来,只有这里没有监控,让他找到时机。
在他说话的时候,被控制的迦楼继续抬手,从脊背上猛然刺出几根墨绿色的虫矛,泛着剧毒的光芒,飞速刺向原含霜后背。
广雾燃眼睛也不抬,在原含霜出手前抬起光剑,猛地将那几根虫矛斩断。
腥蓝色的液体在空中飞溅,登时将主控制室一旁的墙壁腐蚀出坑坑洼洼的洞。
“不管长着一张怎样的脸,它都是实打实的虫族。”第七军团军团长最后深深地看了原含霜一眼:“您的前途光明大好,千万不要做傻事。”
以圣阶的目力,自然能够穿过兜帽看到那张神似光明圣子的面容。
人类并没有掌握从人变成虫族的技术,所以就连广雾燃也不曾知晓,这个看似叱咤风云的虫族指挥官,曾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是联邦军校的主席,黑塔一号实权人物,星际唯四拥有神话拟态的天之骄子。
终于,主控制室内只剩迦楼和她两个。
前者被斩断虫矛后,口中一直不自觉发出细小的呜咽,好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原含霜眼眸里充斥着无数情绪,她抬手,轻而易举挡下进攻,反手把他的臂膀压过来,将人按在身下。动作间,因为挣扎过度,那片本就不太严实的兜帽终于滑落,露出背后的脸。
借着控制室内红色的警报灯光,原含霜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黑塔,那时,这张脸的主人从背后抱住她,被打落的面具后混杂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阴鸷和痛楚,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放手让她走。
可现在,不过一年多没见,他变得苍白,瘦削,黑袍底下的身躯仿佛一吹就倒,眼底浮现出深重的青黑,再加上被控制的状态和身上明显的虫化特征,不难想象这段时间,在虫巢内部遭受着怎样非人的改造和折磨。
原含霜怎么也想不到,黑皇帝竟然真的能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自己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弟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丝毫不考虑情谊。就算是养一条狗,几十年了,也该有点感情。
“迦楼,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低声呼唤,可惜根本唤不回那双冰蓝色眼眸里的丝毫神智。
他木然地看着她,那样毫无知觉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原含霜的心。
她的人生很少有后悔的时候,特别是在重生之后。
“早知道我那个时候就该把你带走,打晕都得把你带走。”
事到如今,原含霜还有什么不清楚?
黑皇帝所谓的“最精彩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成,演员已经就位,等观众入场”原来,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迦楼没有死,黑塔就能将疑似和虫族勾结的脏水泼在她身上,再加上女皇派那边碍于预言的因素,自然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而有了这个硕大的污点,就算她再天赋异禀,恐怕皇储之位也悬。
解局的唯一办法,便是将迦楼当做虫族斩杀......但那怎么可能?
对于所有曾经向她释放过善意的人,原含霜永远做不到无动于衷。
黑皇帝对人类的心理弱点,对于原含霜的弱点把握何其准确。
她绝不可能将迦楼当做虫族一样杀死。
原含霜拽着迦楼的手,一边防备着他的偷袭,一边拉着他往外走。奈何在黑皇帝曾经下过的言语控制中,他拒绝离开,甚至展开了骨龙翼。
原含霜愣住了。
原先边缘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翅膀如今已经化为不祥的墨绿色,边缘覆盖上虫族的虫甲。众所周知,精神力拟态是人类的标志,虫族并不具备拟态,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那些在暗星进行虫化药剂注射的天赋者才会一步步失去自己的拟态。
就譬如现在。就连强大的神话拟态也抵挡不住侵蚀,从中腐朽,凋零,只剩一截凄惨的尾巴尖,泛着虫毒的墨迹。
谁能想到它的主人,曾经倨傲到不可一世。如今却沦落至此。
原含霜一下没忍住,刹那间从她体内爆发出极强的精神力。
这股震荡摧枯拉朽,人类并未察觉,却要远在虫族军舰之外的兵虫们瑟瑟发抖,其中又数躲在最内里巡查官们最为震惊。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被控制的虫族指挥官拧起好看的眉宇,混混沌沌的瞳孔里忽然闪过一丝神采。他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她的脸。
直到此时,原含霜才恍然惊觉。
不知何时,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走,和我走。”原含霜扯住他的手:“等我把你带回帝国,一定可以找到变回来的办法,一定可以。”
一连两个一定,苍白无力,毫无说服力。
人类别说找到虫族变成人类的办法了,就是人变虫,也被归于禁忌实验的内容。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诸葛辞的提示。
“虫洞在缩小,必须加快速度!”
门外,远远地,技术人员提高声音:“殿下,炸//弹还有三分钟即将引爆!”
原含霜充耳不闻。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有怎样的后果,都得把迦楼从这里带出去。当初在黑塔,他保护了自己,如今就是她偿还恩情的时候。
“不要再想了,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