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子的婚事,他现在的确很有几分烦恼和后悔,谁知道那石文柄一介武将身子那么弱?送女儿上京备嫁都能染病去世?太荒唐了吧!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本来钦天监都看好了吉日,礼部、内务府也在赶制太子大婚所需要的东西,谁知太子妃家里一出变故,所有事情都得跟着变动。这些都还是小节了,康熙可真没想到石家能变成这样,有
石文柄在,石家好歹还是个中等世家,大不了回来给石文柄稍微升升官升升爵配太子也能说得过去,现在他一死,就显得这门婚事他这个当阿玛的故意苛待太子似的。康熙就很烦躁。天家最大,他可以下旨押着太子妃如期大婚,但人家重孝在身,就算大婚以后又能干什么?
还是别给保成添堵了。
守孝三年,保成就得康熙三十四年才能大婚,那会儿他都二十一岁了
康熙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眼就见梁九功弯着腰进来,笑道:“皇上赏给太子的两道朝鲜菜,太子爷用得极好,说晚上也带四阿哥、五阿哥一块儿弄两道新鲜菜过来给您尝尝。“
“太子素来孝顺。”康熙眉目愁绪好似冰雪消融,幸好保成对这事儿从无怨怼,甚至还出言宽慰他这个当阿玛的,说凡事要朝好的一面看,福祸相依,焉知太子妃家经历了这些劫难,几
个石家子弟不会发愤图强再创石家辉煌呢?
如今这孩子成日里带着几个弟弟读书、当差,还知道将功劳分润给弟弟们,让他们积攒些“政绩”在身,以后开府出去好得个好爵位一一康熙听到太子这么说以后,心里真是十分震动
对太子也越发和颜悦色了。
毓庆言里,门上的小太监将胤祺引荐入内时,乾清言给太子送菜的太监才刚刚走,胤祺一眼就看见太子和老四坐在西厢,温了一壶果子酒,摆着膳桌在吃午点。
膳桌上是康熙命人送来的两道番邦菜—李朝鲜的使臣贡上来的江米鸡饭、辣白菜年糕汤,另外两道是程婉蕴做的萝卜干煎蛋、豆沙馅小狗饽饽。
午点不是正经餐,胤礽也就只叫了几样菜,如今“空马饷”案刚了结,皇阿玛没计较凌音贪污,他却要更加简朴才是,因此今儿和老四议事议到中午,也就要了这几样菜。
很明显,那小狗饽饽是程婉蕴做给阿克墩和额林珠吃的,结果被他们的阿玛截了胡。
胤礽见胤祺一头汗,笑道:“怎么走得这样急,大老远就闻着味了不管?“
何保忠已经搬来椅子请他落座,又让人加了碗筷,胤祺坐到胤禛下首,拿起筷子就憨憨一笑:“二哥,我这趟来有事求您。“
胤礽跟着一笑,拿勺子给胤祺先添了一碗年糕汤:“我知道,你想参与修缮太和殿的差事是不是?这不必说求,我连十一岁的老八都带上了,怎么会不带上你?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叫
人来找你的!要不是老七体弱多病得养着劳累不得,不然我也得带上,你们都渐渐大了,以后总是要出言建府的,这里头的难处……二哥都知道。“
“谢二哥!“胤祺没想到那么顺利,自己路上想的理由一个也没用上。
胤禛见他笑得好似菊花开了,也让太监给他上了满满一碗江米鸡饭,嘱咐道:“老五你先吃东西,多吃点啊,这都是皇阿玛赐下的御蔾!”随即又专注地低头去挑那辣白棻汤里的辣椒沫
子,挑了半天也没吃下一口,倒是又多吃了两个小狗饽淳。这菜真难吃,可惜是皇阿玛赐下的,他和二哥刚刚吃得愁眉苦脸,幸好这就来了个老五,能帮他们多少分担一些
胤祺不知江湖险恶,他先是去了翊坤言又转道毓庆言,的确也有点饿了,便拿筷子扒了一大口饭,那诡异油腻的口感差点让他吐出来,但想起老四说的那句皇阿玛所赐御菜,又涨红着脸
硬生生咽了下去,噎得慌,又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
汤又辣又咸,冲得胤祺喉痛,他鼓着腮帮子憋红了脸,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哈哈哈”胤禛大笑出声。
“噗…”最终还是没忍住,胤祺吐了半口在地上,又顽强地咽下去半口,气若游丝道,“很……很好吃……谢……谢皇阿玛赏。“
胤礽都不忍心了,连忙让太监端漱口的茶水来,哭笑不得:“你也太实诚了。“
没瞧见这两盘子菜几乎都没动过么,到时候胤礽肯定就掩人耳目倒了。今儿李朝鲜使臣要走了,康熙总算抽出一顿饭的功夫最后见了他,这肯定李朝鲜带来的贡物做的,是宴上的菜,皇
阿玛自己肯走没尝,看着觉着不错就给送来了……
胤祺吐完都还在干呕
胤禛低着头,忍笑忍得肩头耸动不已,最后要苏培盛在后头扶着背这才没笑倒在地。他平日是个正经严肃的性子,可每次捉弄老五都能得手,他就忍不住手痒。
最后胤祺连吃了三个小狗饽饽这才缓过来半条命,三兄弟开始就着那萝卜干煎蛋喝酒,顺便谈谈修缮太和殿的分工细节,一直谈到傍晚,从后置房那儿来了两个送膳太监,太子爷便领
着两个弟弟去乾清宫:“走,咱去皇阿玛那儿吃晚膳。
修缮太和殿这个活明显就是皇阿玛硬找出来的,否则太和殿破了那么多年,早就改修了,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时候修,还不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
既然如此,胤礽就要把这差事办得光亮、办得利素,还要将功劳都分给几个愿意亲近他的兄弟,让兄弟们知道跟着他有油水有好处,愿意继续亲近他。
他如今啊,算是经阿婉无意中点化,也大彻大悟了—一不仅时常领着弟弟们去乾清言,让他们有更多机会接触皇阿玛,还总是在皇阿玛面前说起弟弟们的好处,让更让皇阿玛能看到他
们、看重他们。
这还要从阿婉开始对两个孩子的“绘本读书活动”说起
这段时间,程婉蕴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要给孩子们画画本子,当然,主要是新来的李格格画,她只负责说想法。
程婉蕴理直气壮使唤李格格的样子,让胤礽好笑之余又有种灵光一闪的感觉
李格格常常过来后置房请安,程婉蕴每回都不见也不好,便寻了个活让她做,她能留下来干活,竟然还干得满脸红光、分外起劲,十分以此为荣。
在李格格心里,她已经得到了程侧福晋的看重,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太子爷看重了
在程婉蕴心里,她只是想抓个壮丁,至于太子会不会因此看重她……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有位分有宠爱有孩子的她,已经是毓庆言当之无愧第一人,很难动摇了。
在太子心里,阿婉这样做是她心胸开阔、本性善良的最好证明,他反而高看她一眼,至于李格格,太子爷只看到了她的野心,对她反而心无波淘。
然而这多么像他和皇阿玛以及其他兄弟们之间关系的缩影啊!兄弟们得了差事、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是否会动摇他作为太子的根本呢?皇阿玛又是否会借此看到他们的野心?在这三方关系
里,他成了阿婉、皇阿玛成了他、弟弟们是李格格。
等画本画好了,程婉蕴就用那小方形的厚纸本子给孩子们念故事,听起来像是虚化改编就的《西游记》。程婉蕴给其取名《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宠物出国旅行的故事》,连李格格都不知道
她画的究竟是什么
这都是前明文人写的话本子,胤礽悄悄找来给她孕中解闷的,程婉蕴却解读得角度十分刁钻,竟然给了胤礽很多启发。
两个孩子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额林珠玩着自己的小积木,压根没听,但程婉蕴说这叫磨耳朵,以后她自然会觉得耳熟。
阿克墩已经会听了,还会问:“程额娘,和尚为什么老要给猴子念咒啊?“
“因为猴子没听他的话。“
“可是和尚不对呀猴子指出了他的错处,他非但不接受也罢了,怎么还能这样做呢?这是对的吗?“
程婉蕴惊喜于阿克墩的逻辑思维竟然这么缜密!他开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