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傅至寒心情又沉重两分。
梁白玉听着他的话,眼睛亮了亮,有些惊喜地仰着头问他:“你是说,我爹临死前和你说起了我么?”
傅至寒点头,的确说起了她。
梁白玉问:“我爹说我什么?是不是说我很好,所以才让我嫁给你?”
傅至寒沉默一瞬,道:“差不多吧。”
当时梁正远那一箭正中要害,已经撑不到大夫来救治,握着傅至寒的手说:“傅将军,我恐怕是不成了,能与大将军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我很高兴。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夫妻恩爱和睦,又在战场杀敌万千,其实也没什么遗憾。唯一有一个遗憾,便是我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白玉,她……从前流落在外,吃了十来年的苦……前些年才被我们寻回。只是她性子顽劣,不讨我夫人喜欢。倘若我死了,恐怕她日后日子更难过。大将军,我斗胆求您,娶她为妻……您的为人我清楚,您只需要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就行,不必要喜欢她……”
阿爹临死前竟然还记挂着自己,梁白玉鼻头发酸,又继续问:“我阿爹当时具体说了我一些什么话,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哀求地看向傅至寒,她真的很想知道。
傅至寒:“……”
“说你……冰雪聪明,甚是可爱,他放心不下你,所以将你托付给我。”傅至寒轻咳一声,迅速将话题带过去,“你这是要去哪儿?”傅至寒看了一眼她背上的包袱。
梁白玉愣了愣,抓紧了包袱带子,低下头踢了踢自己脚尖:“我……打算回李家村去。”
顿了顿,想到傅至寒大概不知道李家村是哪儿,特意给他解释:“李家村你估计没听说过,其实离盛京也不太远,坐驴车的话需要一天一夜,坐马车的话比较快,只需要一天就能到。我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就是住在那里的。”
傅至寒的确不知道李家村在哪儿,梁正远也没来得及和他说那么多,只是这样的关头她怎么会想离开梁家,回李家村去?
“为什么要回李家村?你爹的丧事你不管了么?”傅至寒问。
他的话说得自己好像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似的,梁白玉当即反驳:“才不是那样!”
她咬了咬下唇,“母亲她不喜欢我,不会让我参加阿爹的葬礼的……她还说了,要把我赶走,不过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所以无所谓啦,在她赶我走之前,我可以自己走。我……我方才已经去灵堂给我爹磕过头了,我还告诉他,等过些日子,我还会去看他的……”
梁白玉说着,头缓缓坠下。
傅至寒看着她低垂的头,对她生出无限的同情,她才十二岁,还不过是个孩子,在最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失去了父亲,又不得母亲喜欢,甚至自觉到要离开。傅至寒自然不可能让她离开,梁正远将这孩子托付给自己,他不能辜负他的嘱托,让这孩子出什么事。毕竟是骨血至亲,想来邹氏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打击,若是能从中劝和,应当能缓解他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傅至寒便道:“你留下,我会让你参加你爹的葬礼。”
那天的阳光明媚,惠风和畅,梁白玉看着那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只觉得那一刻的傅至寒身影真是伟岸,充满了安全感。梁白玉像被蛊惑似的,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然而片刻之后——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除非我死了!”
在傅至寒提出要让梁白玉留下参加梁正远的葬礼时,邹氏声嘶力竭地吼叫,情绪激动到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梁白玉与傅至寒被赶出房间,站在门廊下,她躲在傅至寒身后,看着那些破碎的花瓶茶具,摸了摸鼻尖。
好像,这位傅将军的面子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啊。
果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外人再厉害,也难以解决。
梁白玉叹了口气,体贴地开口:“要不我还是收拾收拾回李家村吧,我相信阿爹会体谅我的。”
傅至寒思忖片刻,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而后看向梁白玉说:“不用,你跟我走。”
邹氏的反应实在太过激烈,出乎了傅至寒的预料。即便今日能勉强她留下这孩子,只怕日后也不会好好待这孩子。
待邹氏吼完心情平静些后,傅至寒再次进门,进门前让梁白玉在门外等着。
邹氏情绪缓和了些,但仍旧没好脸色,说:“倘若傅将军还是要与我说方才的事,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也死了。傅将军纵然是护国大将军,是正远的上司,可是这毕竟是我们家的家事,您总不能厚着脸皮横插一脚吧。”
梁正远是为救傅至寒而死,邹氏心中如何对傅至寒没有怨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