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早上,单人宿舍里电话座机响个不停,是日本打来的跨洲电话——一看那号码,我没接。并加快了计划。
二十四小时内,他恐怕就会飞过来了,绝对不行。
当天中午我匆匆与纽约尼克斯队签订了一份为期两年的留学生打工合同。这两年他们负责接送我陪练球队,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十六小时。
揣着三万美金的定金,我直接买下学校即将退役的一架小型直升飞机。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五日,夜幕降临,这一晚月色蒙蒙,头顶繁星银河就像天方夜谭中一扇镶嵌满宝石的神秘宝藏大门,只待我轻触即开启。我义无反顾上了驾驶座,一人试飞。学校前驾驶员笑嘻嘻在地上看着,他根本不认为一个区区新来的东方少年有本事令它起飞。
众目睽睽下,直升机盘旋,稳当升高,飞远越过黑黝黝却又蒙着银沙的山麓——继续飞,足够远也足够高了,我看向东方的天际,现在的大洋彼岸,是晨曦,是三井起床,换上亚瑟士跑步鞋绕着海滨锻炼的时间,很快,新升的太阳将照耀镰仓海岸,将他的去路照得光明灿烂。
我怅然,不舍,又能怎样?
“载出吧。”
系统赠送服务。我的身体在发亮,空中顿时爆开一朵闪亮的焰火,照亮不知所措的那群人恐慌的瞳孔。
现有这幅人体躯壳在金属残骸坠落碰撞的掩护下,变为碎块洒落在方圆数公里,还有野兽出没的山麓,等同灰飞烟灭。我既不要难看的遗骸尸体徒留下,也不要被判定为失踪牵扯故人费心费力,这样,最好不过。
剩余的意识里,整个世界被压缩,变透明,扩展,空间时间变成了明晰可见的线构筑出图像,我经历的过去,我认识的人都成了连续的一幅幅画面,那么生动鲜明。升维引起光怪陆离的时空碰撞,所有画面像螺旋漩涡团团围住中央的主精神,我还可以看着三井投篮:他微微张着口,起跳停滞在空中,将球拨出,手势依旧完美。这一页呼啦啦飞过去,又是樱花树下花吹雪,灰蓝色衬衫的英气男生他低头轻抚我的唇与脸——花瓣落下,遮盖住我们,再被卷起却露出了某个疯狂又甜美的夜晚一角——我不忍目睹想闭上眼,却没了身体再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