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在纠结这句话,男人的自尊心发作起来真是服了。可就他原先的战斗水平,我又没说错,他真的,球队主要人物里也就能打过老好人木暮。虽然现在是篮球运动员明星,体力充沛了,也专业学了几招,但混混打架斗殴的实践经验值几乎清零。未必强了多少啊。

回秋田县的旅途中,我找到了新玩法:呆在车厢里,用帽子盖住脸,精神思绪完全沉溺于构筑的立体图像:三井不是抗议我的判断嘛,先让我看看,原始三井打架到底弱到什么地步?截取他多对一打宫城居然还被打得住院的原始世界经历,演示。

大脑神经接收到了一系列画面,就像电影——男主角三井寿蓄着长发,正自以为炫酷地伸手朝后拨拢,他冷笑,表情阴冷,恶意满满。简直不敢相信这和刚刚送我来车站,一路絮叨说自己体力好能持久运动的三井是同一张脸。

他站在教学楼顶层空地,被德男等湘北不良男生簇拥着,将宫城良田围在中间。

“篮球社的小鬼。”他沉沉开口,“听说你很狂妄是吗——”

我看着欺负人的三井,再看宫城,皱眉。三井却浑然感应不到对方下了怎样危险的决心,指着他发号施令:“给我揍——”

话没说完,宫城扑过来抓着三井一记猛力头锥!他连闪避防护的意识都没有,就吃了重重一击,口鼻出血,懵了。

宫城一个膝顶再撞他腹部,三井疼得弯腰,又被宫城抓住机会,抬膝连撞,再一记重重右钩拳打他脸,三井的门牙,掉了。

即使早知道会这样,我也目瞪口呆。

其余五个不良这才反应过来援救三井,有人往宫城脸上狠揍一拳,可他狠狠一手揪着三井衣领不松开,拽着他用另一手重重啪啪还了两拳。不管别人怎么揍,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脸上身上,宫城都一如既往咬定暴揍三井不松,直至最后两人都昏了过去,从头到尾,三井都是被痛揍的那个,是个被打的拳击沙袋,完全没有机会对宫城反击……这叫什么水平?!给人塞牙缝都是夸奖的水平!从天上嘎嘎飞过的大雁,从水里游过的一只鹅,都能啄死他的水平啊!

三井这个玻璃心的笨蛋!本来就只会打球还要学人不良打架?我被这烂到极致的打架技术刺激得额头直抽,猛地睁开眼,骂了他大傻瓜一百遍。

然而,出于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我继续看,快进地看着这个笨蛋气息奄奄被送进医院,血流满脸,还淌到了t恤上斑驳一片。看着他怎么都不接家里打来的电话,貌似要用枕头闷死自己,看着他郁郁寡欢出院在街巷溜达,继续欺负打篮球的小孩,对似乎认出他的长谷川恶语威胁,他真是欠揍啊,三井寿。

我更发现,他几乎不回顶层公寓的住处。与狐朋狗友,喽啰不良彻夜流连街头。偶尔回去拿衣服,一进门的场景让我吃了一惊。

这间黑暗空旷的屋子不是我熟悉的跃层公寓,光线昏暗,没有鱼缸,没有冰箱贴,没有墙上篮球海报画,没有厚厚的篮球周刊随意放在触手可及处,连门口的鞋,那双他心爱的亚瑟士都不复存在。

整个地方毫无人气生活色彩。甚至,三井的日常行为模式也大变:他满不在乎地穿着沾有下雨泥巴的鞋,踩在浅色地毯上留下一行痕迹,他湿漉漉的眉眼阴霾密布,路过镜子—他站住,抄起手边的金属摆件恶狠狠砸了过去!

在黑暗中幽幽泛光的镜子,连同照出来那个暴戾凶狠的狼狈影子,都被砸了个粉碎。

三井喘着粗气,瞪视着碎裂的一个个自己

再“呯!”地一声,摔门而去。

我目睹一切,忍不住掏出电话——却没有拨打那个号码。不用,现在的三井,完全不是这样的。我不用操心,无需安抚他,继续看吧,看他的,另一种生活可能。

这立体电影般的人物纪实一直放映到我看过的那段:他在海边踢翻垃圾桶,发誓要教训出院的宫城。

我已经回到秋田县家中,坐在沙发上,独自看着这个笨蛋展示那段暗黑人生。

光影流转,湘北教学楼后面的夹墙边,几个人围住了宫城。

樱木与彩子路过,看见宫城。

宫城以为樱木是彩子的交往对象,泪如泉涌,气恨交加,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一拳揍向毫无防备的樱木。

樱木暴怒,一个飞踹踢向宫城,恰好站在宫城身后威胁他的笨蛋三井,被撞过来的宫城连带撞飞,成了肉垫,跌倒在一辆停放的摩托车上。

金属部件磕着身体,够他受的。好容易站起来,宫城和樱木对峙,宫城出拳要揍人体最坚硬的胳膊肘,又重重撞上了三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