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利威尔再次堕入这场斑驳迷离的梦境。

这场梦不再像之前那样时断时续,或仅是片段,他第一次看的那样清晰。

梦里,烛火雀跃,书桌前铺开的白纸像层层落雪,歪歪斜斜画着女孩淡淡的身影。她或背着手,或张开双臂,或歪着头。然而每一张的五官都是空白,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画下她的脸。

她究竟是谁?她是谁?

不想忘记她。不能忘记她。

桌前俯身作画的男人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小臂青筋暴露,右手痛苦到近乎蜷曲痉挛,却紧紧握着笔,不愿松手。

那背影多么熟悉。

回忆片段纷纷扬扬从利威尔的脑海略过,在梦里时断时续地回闪,没有声音,没有对话。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像下了一场漫长的大雪,雪落静谧。

女孩半挂在窗台外对着他轻盈地挥手。她飞旋斩断立体机动装置的钢线,黑色的发尾若流星飒沓。她在树梢晃着双脚吹响不知名的乐器,月亮盛满天空。

星河流转,月落云开。

不知为什么,女孩一头黑发变得雪白。她戴着鲜花编织的花环,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风簌簌而来,吹乱她的裙摆。

自己牵起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小径,树影婆娑,风影摇曳。

在月夜下,所有都归于缄默。

无限沉默间,他伸出手压住对方的后脑,轻轻含住她的唇,柔软而温热。

种种画面收束回环,忽而略过忽而旋转,像老旧墙皮片片剥落,最后定格在凄艳如火的夕阳处。

四周满是寂静空旷,什么都不存在。

只剩下这轮血色夕阳一路蔓延到天际,像刀锋破开天空的伤口,带给他撕心裂肺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