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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偶尔宝玉分的东西她也接了,这就又引发其他丫头们的不快,常说“她领那么多钱还来争这点子,要不人说愈富愈抠呢”。

她现在是进退不得了。

次日离京一年多的薛蟠回来了,薛姨妈喜得什么似的,薛蟠久不在府上,又是摆宴酬谢府上对薛姨妈母女的顾看,宝玉少不得过去赴席。

到得傍晚喝得微醺的回来,见晴雯正开了窗掸窗棱上的雪粒,一张粉面陷在毛茸茸的领子里,愈发晶莹可爱。

宝玉站在廊下看她,晴雯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

两个隔着窗子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默默的对视半晌,雪水将晴雯眼睫浸得湿润润的,看着格外可怜。

宝玉见她眼下青黑,眼尾也红红的,显见是没睡好。不由得轻叹一声,昨日的不快早已迅速消散。他走近探了探晴雯的手,“冷冰冰的,这雪放着有什么不好?既要弄它怎的不把那羊皮手套戴上,仔细风寒了。”

晴雯轻哼:“昨儿扇子跌折了叫爷拿话好一顿压派,哪里又配戴羊皮手套了?弄坏那个说不得更要如何呢。”

宝玉笑道:“东西做出来就是叫人用的,哪里怕坏不坏?昨儿原是我语气不好。”他叹道:“那扇子是我一位同窗赠与我做念想的,也是有情谊在里面的缘故。若是旁的扇子随便你怎么作用,跌了折了谁还愿计较那个?便是你撕着玩也使得的。”

晴雯见他又恢复到以往温和的状态,心下一松,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3”

宝玉果真取了扇子来递给晴雯,晴雯接了嗤的撕作两半,颇有些报复性的快感。

她斜眼暗觑宝玉神色,宝玉眯起眼睛拍手叫好,晴雯愈发来劲,又嗤嗤的撕了几把,总算将心里那口恶气一气儿发泄出去。

两人这番动静引得屋里人都过来瞧,廊下的小丫头子们也过来看热闹,他们撕过扇子便罢,将这事抛之脑后,却不知引发一人的记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探春与贾环的生母,赵姨娘。

贾宝玉是荣府二房的嫡次子,按说不该是这么重要的地位,只府上最尊贵的老太太喜欢,将宝玉太高到孙辈之上——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赵姨娘同样生了一个儿子,却半点关注也得不到,在府里过得犹如透明人,同样是二老爷的儿子,凭什么呢?

是以便生出许多不忿。

尤其是宝玉从贾母院中搬到王夫人这边,与赵姨娘母子离得更近了,赵姨娘与府里的婆子们一向交好,宝玉房里的动静更是一点也瞒不过她去。

他屋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哪样环儿有了?虽说明面上两个领着一样的月钱,但宝玉房里丫头用的东西都比她们母子俩的好呢!

赵姨娘是一点不管宝玉有贾母、元春两个偏疼,只觉得府里分配不公,歧视糊弄她们母子。

再加上这一年府上过得紧巴巴,她那继兄弟钱家在库房里当差,私下里都说府上银钱凑紧呢,现在一分钱当作两分使,她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的。

赵姨娘又将这事算在元春头上——若不是巴巴的给她修园子,哪里能掏光家底?现在一点皇妃娘家的光都没沾到不说,还赔了一大笔进去,便是娘娘的赏赐下来她们母子能得到几个?

她们日子过得紧,听她兄弟说外面正商量裁减各房丫头的月银呢,宝玉倒过得再松快不过,丫头还能撕扇子听响玩儿。

阿弥陀佛,要是这小子哪天叫菩萨收了去才好呢,府里的一切就由环儿继承了。

赵姨娘整日盯着宝玉这边,又发现探春似乎与宝玉愈发亲近,时常凑在一块儿,倒把个亲兄弟撩到一边,但凡对着环儿总要喝斥教育,环儿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她一口牙都要咬碎,三丫头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向着自家人!

探春找宝玉也不为别事,原来她起心办报纸后,仔细地看过惜春送来的各种刊物,心中已有计较。只她自己很难出去,便想找宝玉这个有机会到外面行走的哥哥帮忙。

宝玉得知她要办报纸,喜得拍手:“还是妹妹想得到,别人能办,我们也能办嘛!三妹妹准备办何种报纸?依我说妹妹们的诗作得极好,文采比外面那些酸儒吟出来的东西好出几里呢,何不创办一份诗刊,专门刊印姐姐妹妹们的诗文?”

到时候叫那些人认真见识一番自家姐妹的高才!

探春无语半晌,说:“二哥哥,雅报毕竟曲高和寡,与我的本意不符,我想着先弄出一份新颖有趣的报纸打好基础再说那个呢。”她要将报纸经营成一份事业,总要整点老百姓爱看的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