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敲打裴照檐这么一回,也该收敛些去读那些他不爱读的圣人之言、之乎者也吧!
……
朝术回去的时候还能有幸坐上太子的车辇,这本该是于理不合的。
不过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都不觉得有甚不对劲,李明觉更是直言不讳:“这是殿下给予你的恩赐,可不要忘了殿下对你的好。”
“自然。”
太子不在,自然可以避免出丑,不用把那般没见识的小家子气外露,他这才多了点心思打量着车辇内部的装潢。
车内空间极大,格局也是精心布置,中间横陈着一张文雅秀丽的长形桌案,上边儿绘了黑漆,还有精美的镂雕。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车厢两旁还有暗格,随手可以从中抽拿出几本书。
桌案两旁还有两张坐垫,覆以珍贵的皮毛。后面是一方小榻,太子之前就爱轻轻靠在榻上,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书。
袅袅白烟从瑞脑金兽炉中轻轻撩着,熏得朝术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是被富贵迷了眼,还是透过这堆金叠玉的表象瞧见了本质而心烦意乱。
奢靡华贵再怎样晃人心神,看久了也会腻味。
朝术便掀开了窗纱帘子,去瞧来时的永安街,似乎和去那一趟秋猎之前没什么变化。
皇帝遇刺这件事同天底下的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顶头那个位置上换了人,他们也依旧照常生活。
麻木乖顺,却又是明亮朝气的活着,矛盾的特质奇迹般杂糅。
朝术漫不经意地想着,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太子在一旁,朝术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看就对那些街上的小吃入了神,可惜吃不着,只能干瞧着垂涎三尺。
眼不见为净,他刚要将轻纱放下,却又对上了那完全不想看见的人脸上那阴鸷的眼神。
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四皇子萧子宴。
关乎男性尊严的地儿受了无法挽回的伤,给这位皇子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四皇子面色阴沉,神情比起来时的倨傲神气,可以算得上是灰冷惨淡,脸颊还有些凹陷,艳丽的眼尾微微耷拉,瞧上去有种异常的疲惫。
然而朝术对上他的目光时,竟发现这人对着自己咧开嘴笑了。
笑容阴冷可怖,仿佛是被不干不净的东西莫名缠上了,叫他生出几分作呕惊恐之感。
朝术手一颤,就把那纱帘给放下了。
好半天,他被吓得生寒的手脚才逐渐回暖。
尽管四皇子对自己阴阴笑过之后也无事发生,甚至回去后朝术的日子似乎就归于平静了,但他就是惶惶不安,头上就像是掉了一柄随时会斩下来的剑,叫他日夜无法安寝。
朝术这样的状态是极不好的,哪怕是东宫的主人太子不在,他也不可懈怠。
伴读那儿的端茶倒水还是由他负责,日复一日不可落下。
今儿个头顶的天还算明朗,艳阳照出模糊而朦胧的光晕,鸟雀舒适地站在那树上的枝丫弹跳、蹦跶。
朝术的心情可不会跟着歪头明艳的天气而一同变好,他今日起晚了,不但被教导茶艺的姑姑训斥,还又被李明觉拉去训话。
不过又是些老生常谈,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对裴公子大不敬。
朝术小脸垮下,分明就是那裴照檐先对自己出言不逊。
也不知道那莽夫是中了什么邪,近日就爱来寻他的晦气,每每都惹得他肝火大动,连尊卑都不顾了都要跟他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