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对此份证据的真实性没有任何异议,但我必须要提醒您,”拜厄·穆什道,“这份证据所记载的不常规讯号第一次出现时间宪历三十七年十月十五日,而因为当时的锡林星大气循环系统故障,辐射雨爆发,导致雷达监测仪发送信号受恶劣天气影响出现了大面积的延迟。
总局的监测控制室接收到这份数据的时间已经是宪历三十七年十月十八日,勃朗宁先生抵达锡林星的港口已经是宪历三十七年十月十九日凌晨,这其中存在将近四天的误差,因此,这份证据并不能证明,勃朗宁先生抵达锡林星的十九日,锡林星的基因异变事件依旧停留在二级戒备。”
宋询礼道:“但勃朗宁先生抵达锡林星后,也未曾上报,锡林星的基因异变事件戒备等级发生了变化,对吗?”
拜厄·穆什如同海洋一般的眼睛凝视了宋询礼两秒钟,缓声道:“对。”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白先勇《台北人》
第463章 审判日(四)
宋询礼的目光如同一段浮木,从凝滞的空气中漂浮过去。他对蒋至昕道:“感谢您的证词,您可以离开了。”
蒋至昕退出证人席,宋询礼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滑动门只剩下一条平直的缝隙,蒋至昕的背影也变成为蜘蛛网一般的线。门合上的最后一刻,蒋至昕的脚步似乎有所停留,但是门关上了,将她与法庭隔绝两端。宋询礼收回目光,似乎不经意的暼过去,却见拜厄·穆什似乎与他看向的是同一处。
蒋至昕方才有所停留,是因为察觉到背后有人在凝视?宋询礼不自觉地想,因为穆什的目光存在感如此之强烈,他在辩方席位上,时常让宋询礼忘记去观察本案的嫌疑人对证词的反应。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宋询礼平声对书记员道:“请传唤赫思惘先生,他在本次案件发生时,担任基因控制局局长,是勃朗宁先生的直属上级。”
第二位证人赫思惘到庭。他看上去精神不佳,似乎大病初愈,身形干瘪瘦小,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全无当年作为联邦政要的气势。
站定后,他一眼望见辩方席位上的拜厄·穆什,显然大吃了一惊,以至于整个宣誓的过程中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穆什,只是机械地复述着书记员的话。
“您是赫思惘先生?”
头发花白的赫思惘干巴巴道:“是。”
“您在宪历三十八年担任联邦基因控制总局局长时,是否经历过卡斯特星系,锡林星的基因异变事件?”
“是,我记得,检察官先生。”赫思惘将视线从拜厄·穆什脸上缓慢地挪移过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放在了宋询礼的身上。
他拖长了声音:“那不是一件小事,我的一位秘书在这次事件中殉职,勃朗宁总长也因此被停职。”
“殉职的秘书是否叫做斯嘉丽·简?”
“是。”
“我们在基因控制局人事档案部调取过她的档案,记录的殉职原因是外勤意外事故,您能否详细解释一下?”
“法官先生,”拜厄·穆什高声道,“控方已经第二次询问证人与此案无关的事实,请您提醒一二。”
宋询礼立刻接上他的话:“穆什先生,我并不认为简女士的殉职与此案无关。”
“其一,简女士与勃朗宁先生共同出行那次外勤任务,她作为文职人员根本不需要参与清理异变体,并且勃朗宁先生的任务日志上并没有异变体侵入星舰的记录,那么她究竟是如何殉职的?其二,不仅是简女士,殉职的五位特工死因也都没有上报,他们的终端记录也全部丢失,但是外勤特工的终端数据应该是实时传输的,星舰总控终端上一定会保留有这些数据,勃朗宁先生也未进行上报。
“是这样吗?赫思惘先生。”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宋询礼转向了赫思惘,而赫思惘轻微点头,瞥了一下勃朗宁,哂然:“这就是当年勃朗宁先生被停职的原因之一。另外几个原因包括但不限于,没有按照规定上报星舰总控终端数据记载;没有按照规定记录并解释殉职特工的死亡依据……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以及最重要的是,在对锡林星进行粒子炮投射时,完全没有向总局汇报锡林星的病毒异变实际,在程序完全不合法、不合规的情况下,作出了毁灭整个星球的荒谬命令!”
赫思惘的证词掷地有声地砸在空旷浩大的法庭中央,最后一句起到了相当的震慑效果,以至于他说完后,法庭上产生了一瞬间寂静。
直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下极尽轻蔑的冷笑声。
数道目光循着那笑声追过去,最终停在了被告席,定格在勃朗宁嘲讽的面孔上。
宋询礼不卑不亢地道:“勃朗宁先生,如果您对证人的证词有相反意见,或者有与证词相左的证据,可以委托您的辩护人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