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哪里知道?”穆赫兰夫人不满道,“孩子都张大了,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年轻的时候——”
她说着声音倏然消匿无踪,穆赫兰元帅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冷哼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他们这么忙,一个一个都好像比我这个陆军元帅还要忙似的。”
穆赫兰夫人没有说话,她从躺椅上起来,去了自己平时处理事务的小起居室。
升降桌下搁置着一个可组合的柜子,已经多年没有动过,但她知道,这柜子最底层,放着一把枪。
就是当年杰奎琳最后一次回家里时带的那一把。
当时的谢清伊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按照杰奎琳说的,将那把枪交给自己的丈夫,而是将它藏匿了起来。那把枪里还有三颗子弹,但是她想,隔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已经不能用了,就让它一直在柜中躺着。
如同那段回忆,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那是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杰奎琳情绪失控。这位丛林之心的首席科学家从来都冷酷而莫测,哪怕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她也不袒露心迹,她总让谢清伊想起精密而冰冷的公式,她漠然的、洞察一切的目光像实验室里透明仪器反射的灯光和暗影。可是那阵枪声过后,谢清伊见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掩盖在冷静之下暗涌的疯狂,不可控的破坏欲和毁灭欲,还有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也许林的背叛给她造成的影响比别人所看到的要深很多,不然她怎么会连一张照片都不愿意放过?相框碎得彻底,老照片也烧焦了边角,她走后谢清伊不得不将照片送到古着店里重新修复,才有了书房里后来被楚辞看到的一幕。
这些事情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谢清伊拿了中午公司秘书送过来的书写板,回卧室的时候见管家正指挥着清扫机器人从艾黎卡的房间里出来,她讶然道:“早上不是刚打扫过吗?”
“艾黎卡小姐打翻了东西,”管家毕恭毕敬道,“叫我帮她收拾收拾。”
谢清伊见房间门还开着,不禁往里看了一眼,道:“还没有收拾好吗?”
管家犹豫了一瞬,道:“有好几个饰品损毁比较严重,需要包起来送去店里修。”
谢清伊的目光越过管家身侧,看见妆台前的地毯上到处都是滚落的珍珠和琉璃流苏,叹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去帮她送到珠宝店里吧,”她说道,“我会告诉她的。”
谢清伊给桐垣连了个通讯。
“舅妈?”桐垣温温柔柔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外面天气不好,你早点回来。”
“啊,我走远。”桐垣微笑道,“和王斯语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间餐厅吃饭呢,我们很久没见了。”
王斯语上学的时候和桐垣关系很好,两家又住得不远,就经常约出去玩。谢清伊知道那家间餐厅,确实离家里很近,开车过去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好。”她应道,“对了,摔坏的珠宝我让卢克斯帮你送去店里修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有伤到吧?”
“没,本来想去拿架子上的一对耳环,结果不小心把架子碰倒了。”桐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只好什么都没戴。”
谢清伊笑着摇了摇头:“毛手毛脚的……”
“就是着急出门。”
通讯结束,谢清伊转身往卧室走去,却不知道怎么的,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桐垣的卧室。门卡在中间,半敞着,与门框隔开一方狭窄的长方形,碧绿的碎琉璃和洁白地毯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显得杂乱而又诡异的美丽。
这一幕竟然和她方才梦中,杰奎琳开枪过后,卧室地板上的废墟所重合。
真奇怪……谢清伊想,艾黎卡和杰奎琳虽然是母女,却一点也不像,不管容貌、性格还是脾气都好像天差地别,可是她又确实是杰奎琳的女儿。
她将要收回目光时,瞥见道门扉中间卡着一颗珍珠,刚想提醒管家别忘了,随即倏然想起,这件珍珠项链是桐垣去凛江星系出差后她带回来的,因为样式太明艳觉得不适合自己,就送给了桐垣,但当时桐垣说自己已经有不少类似的款式,所以问她能不能送人,谢清伊就只好用盒子包起来放在了她妆台右侧,可是桐垣那个水晶架在妆台左边,架子倒了,应该不论如何都碰不到珍珠项链的盒子……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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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赫兰夫人?”王斯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