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好奇这幢建筑的年份。”楚辞道,“看样子好像很古老了。”
“灾厄纪之前的房子,”老费顿慢吞吞道,“能不老吗?”
“灾厄纪之前?”楚辞惊讶,万万没想到这颗星球的历史竟然会这么“悠久”。
老费顿瞥了艾略特·莱茵一下,声音里透着浓郁的讽刺:“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姑娘,带她来这里送死么?”
艾略特·莱茵淡淡道:“这孩子比你想的要厉害些。”
“瞧瞧你们这些外面的人,”老费顿嘎嘎的笑了两声,难听的好像踩死了一只鸭子,“我在霍姆勒生活了快三十年,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家伙,最后下场都很惨。”
他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将沈昼和艾略特·莱茵打量了一遍,沈昼背着巨大的背包,穿了衬衫长裤和雇佣兵最喜欢的长筒作战靴,看上去挺拔而英俊。老费顿对他道:“年轻人,如果不是有我,像你这样,在霍姆勒活不过三天。”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旧楼,街道——如果还能称之为街道的话,这里的空气比旧楼的楼顶更刺鼻,还伴随着阵阵恶臭,就算是过滤面罩也抵挡不住那股令人眩晕的腐烂味道。
道路两旁的垃圾堆成了小山丘,生出颜色斑斓的霉菌,一只人脑袋那么大的灰老鼠在路中央停了几秒,见有人过来才迈着悠闲的老爷步踱回刚刚打好的洞里。
而行走在这样的路上,血红的天空就会显得更浑浊,更像是沾了脏污的血,沉沉的兜头盖下来,压得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溺死在末日一样的绝望里。
时不时地,楚辞还可以看见了路边有连排的平房,似乎曾经是店面,甚至在某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他捕捉到一根屹立在垃圾堆里,想要拼命冒头的交通灯。
这一切都昭示着霍姆勒曾经是个秩序正常的星球,可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它成了现在这样?
“霍姆勒能存活到现在是个奇迹。”老费顿的声音忽然响起,楚辞诧异的看向他,他脸上唯一还正常的五官就是嘴唇,逆着粘稠鲜血一样的红光,楚辞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这时候他几乎是个面容完好的正常人。
可是下一秒,他那张恐怖的脸就从红光里探了出来,恶狠狠道:“垃圾,这里的人只能靠垃圾生存,垃圾是外面的人给予的施舍和馈赠,是我们这些可怜虫活下去的希望!”
楚辞平静的道:“你可以选择离开。”
“有人可以,”老费顿道,“但是我,我不会再回到联邦!”
楚辞和沈昼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联邦人,而老费顿似乎也没有为此解释一二的意思,只是目光古怪的看了楚辞一会,道:“霍姆勒原本是个很普通的工业星……几百年前。”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反问楚辞:“知道什么是漆黑之眼吗?”
楚辞点头:“知道。”
老费顿道:“漆黑之眼就是霍姆勒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我刚才在楼顶,看到那边什么都没有,”沈昼指了一个方向,“连地表都是黑色的,那里——”
“那就是漆黑之眼,”老费顿冷冷道,“阿瑞斯·L的星舰坠毁的地方。”
沈昼怔了一下,下意识问:“谁的星舰?!”
“大名鼎鼎的阿瑞斯·L,雾海星域的开拓者,历史上最伟大的冒险家……”老费顿咧着嘴笑了,笑得几分恶劣嘲讽,“霍姆勒是他的埋骨地,名垂千古的人物,竟然葬身于一个堆满了垃圾的小行星,哈哈!”
“可是阿瑞斯·L不是应该死于未知病毒感染,死在联邦的疗养院里——”
“谁看见了?”老费顿诘难似的反问,“他们说他死于病毒感染,一切资料都没有公开,他就是死于病毒感染了,我们只看到了结果。”
沈昼还处于震惊之中,楚辞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来霍姆勒之后才知道的。”
他看着楚辞,呼啸的风沙把老费顿稀疏的头发扯的乱七八糟,他的喉咙里也像是堵了沙砾,声音嘶哑难听,实在不适合讲故事,但是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惊心动魄的平静。
“阿瑞斯·L……他们那一代被称作‘黄金一代’,多少伟大人物都在那个时代诞生,傅淮、汝焉兮、云照、拉斐尔·白兰,还有阿瑞斯·L,但他是他们中活的最久的一个,一直到银河历的开端,他还以165岁高龄指挥着探索舰队为联邦开拓新的疆域。”
“但他的星舰就是在这坠毁的,没人知道坠毁原因。但当时雾海的移民计划刚刚启动不久,霍姆勒就是为数不多几个基建还算完整的星球之一。
“阿瑞斯·L的星舰在星球的地表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天坑,方圆几千公里都因为引擎的能量物质泄漏而被辐射的焦黑一片,当时死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在辐射和能量场随时异变中等着救援。”
楚辞皱起了眉:“难道联邦没有派救援舰队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