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水囊饮了一口,略有些干涩的唇舌登时润泽舒适了许多,将水囊拧紧递还给身旁人后,她望着湛蓝无云的天际,忽而仰身倒下,就这般毫无顾忌地躺倒在了半斜的沙丘上。
红日当空,一碧无际。远处拂来的风将沙地吹出一道道蜿蜒的褶皱,像是水面涌起的波澜,星星点点的绿意缀在茫茫沙海间,干枯的蓬草自黄沙中滚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撩拨。
望着眼前风光,林箊有些懒散地半眯起眼,垂于身侧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抓玩着细沙,透着些许懒怠的嗓音笑意盈盈道:“世人都说大漠苍凉萧索,可我却觉得此地格外瑰丽壮阔。这万里黄沙中,既有千年不死的胡杨,百折不摧的蓬草,又有长眠于此的将士亡魂,随风沙掩埋的烽火塞垣。如此气壮河山之景,不比乾南山水逊色,倘我百年之后能葬于此处,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白衣女子身姿挺拔地端坐于地,看向身旁人的目光沉静,话语中却带了一丝嗔意。
“尚未到双十年华,如何便谈及百年之后?”
握着沙的手高高举起,手掌微松,沙粒便从指缝缓缓滑落,转瞬只剩了些许漂浮的尘土。
林箊看着掌心残余的尘沙,笑道:“双十至百年,有时候便如同这一抔黄沙,不过一瞬。”
话音微顿,她又侧过首去看身旁人,含笑的双眸中添了些许郑重,“但能在这短短数十载的浮生中遇见你们,我已是生无憾事。”
蕴着笑意的言语却仿佛交代后事一般透着几分坦然平静。
墨色的瞳眸一点点变得沉寂,裴清祀看着她,许久,轻浅的话音如飘渺的雾一般落下。
“我会遗憾。”她说。
“你若至此而终,便是我毕生憾事。”
林箊一怔。
有风拂过,带来缕缕凉意,蒙蒙的细沙像金色的雾,飘摇着落在那袭白衣上,将明净的白裳染上了淡薄的沙色。
漫长沉寂后,一声轻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