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看看那边的雪。”方嘉禾说,“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下雪天,但一直记得你很喜欢,也记得你在学校的时候曾经说过,想在毕业之后去一趟挪威和瑞士,去看那里的雪山。”
母亲入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方嘉禾都没有任何心思与外界接触,她连选择活下来都是一件分为艰难的事,又何谈跟谁联系?且就算是要跟谁联系,那也只能是闻惜一个人。可当她去了澳洲,心理状态终于有所好转以后,还对一切无从得知的闻惜已经升上了大三,她们失联了那么久,方嘉禾根本就没有勇气联络闻惜。
或许那也无关勇气,而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和无力。
即便她联络了闻惜,可这些事她要怎么告诉她呢?她早已退了学,待在国外治疗创伤的日子还不知要到何时才是个头。而对于她的不告而别,闻惜又能否做到既往不咎,仍然愿意和她在一起呢?
闻惜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接受不了她的母亲杀过人,还在监狱里服刑?
再说她们分别以后,又会不会有新的人走进闻惜的生活,给她带去关爱和温暖,令她欢笑和动心?
也许闻惜会恨她,恨过之后会选择忘记,再和别的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每每思索到这些,方嘉禾都痛不欲生,直觉未来一片灰暗,毫无活下去的念想。
可她又做不到不去思念闻惜,而思念的后果则是无穷尽的苦痛,让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
所以重逢以后,当闻惜问起方嘉禾有没有想过她时,方嘉禾才会回答说:“想,但我会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你,因为每次想起你,都会让我觉得很痛苦。”
如果说开始的两年里,方嘉禾是因为种种顾虑不敢联系闻惜,那么后来的两年里,便是她没有办法再联系到闻惜。
在去挪威以前,澳洲的阳光的确晒干了一些积存在她心中的阴郁,主治医师听她说了很多事,知道闻惜这个人是方嘉禾一部分的痛苦来源,但也是她活下去的精神依寄。于是在相当漫长的治疗过程里,眼见方嘉禾逐渐有了好转,医生开始建议她尝试着与闻惜联系,不要就这样逃避下去。
那段日子,方嘉禾辗转反侧,又开始彻夜失眠,要不要联系闻惜,成了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巨石。
可没想到她总算下定决心要找上闻惜时,才又发现闻惜和她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也更换了自己的一切联系方式。
那些被她烂熟于心的手机号、微信号、还有别的社交账号,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消逝而去,成了一片空白。除了闻惜,她和淮大里的任何人都未进行过什么来往,她无法通过别人找到闻惜。
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让方嘉禾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勇气,又在转瞬之间荡然无存,猛地消沉到低谷里。
“或许你可以给学校打个电话,请他们帮你找一找她。”医生听说了这事,没有表露出分毫的惋惜,而是继续给予了鼓励,“办法总是有的,不要灰心,没准她只是因为毕了业,要去别的城市工作,所以才换了手机号,这并不能代表她是要忘了你。”
方嘉禾看着自己腕间的伤,想起闻惜曾经用温暖的手在那里抚摸,也曾用柔软的嘴唇在那里亲吻,她陷在回忆之中,用第三人的视角顺着记忆凝望过去,她和闻惜都是笑着的,可画面却是灰色的。
事后医生在网上查到了淮大的电话,但对方效率不高,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学校的事情那么多,也分不出精力帮谁跨国找人,何况又是私人所托,与工作无关,医生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未得到令人期待的答复。
后来医生直接要了方嘉禾辅导员的电话,经过一番交涉,辅导员表示自己也联络不到闻惜,不知她去了哪里,给很多学生都发了消息,但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我听说,有个叫赵晓楠的女生和她关系很好。”医生再三请求,“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问这个女生,我想她们应该还在来往。”
“赵晓楠啊……”辅导员叹了口气,充满遗憾道,“她回到沛阳市以后也换了当地的电话卡,我倒是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打过去都是关机状态,压根儿就没和她说上过话。这样,我把她手机号发给你,你自己找她吧,其他的事情我确实是爱莫能助了。我毕竟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学生要管,没那么多时间来帮你,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如辅导员所说,赵晓楠的电话确实不好打,因为回到沛阳市后,她几乎没休息两天就又重操旧业,开始了直播事业。她又尤其勤奋,每次直播时间都很长,播的又是手游,是以直播期间通常都开着飞行模式,接不到电话,也没有未接来电和新消息提示。